这时从孟玄英平日里用的书房里窜出一名二十来岁男子,直奔到杜姨婆跟前,边跑边说着,脸上乐呵呵的样子。
不用猜,这就是杜姨婆那还未娶妻的儿子,祖母要说给四姐做丈夫的章才。
宋夫人转头看向章才刚出来的那间屋子,目光稍微一滞,有些为难地说道:“姨母,那间屋子是用来给三哥儿读书的,万万不可挪了地方,这梅山县终日阴着,只有那间屋子在有日头的时候,能够晒晒,不至于让书本发了霉,看书时也能暖和些。如果三哥儿是那不成器的孩子也罢了,可是三哥儿读书十分用功,夜夜看书到三更天,我和他阿爹没啥本事,只能看着孩子辛苦,有心想帮忙,可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连那想了很久的地龙,也没有余下来的银两去安排……”
扶桑听出了母亲话语里的哽咽,想想前世自己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如果他在,扶桑也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都交给他。
作为一名母亲,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享受如其他孟家子弟的优渥生活,已经够自责了,如今连这仅有一点的东西,都要被人抢去,又何尝好受的了。
章才瞪了宋夫人一眼,一副小人嘴脸尽显无疑,他紧接宋夫人的话说道:“四奶奶,虽说三少爷的学业要紧,可是我阿娘的老寒腿,在京城那么干燥的地方都疼得厉害,到了这湿气如此重的蜀地,那就更难受了。姑母早前给的信,想必四奶奶也仔细看了,说是我们来了之后,要你们把我阿娘当作她自己一样来对待。这百善孝为先,自古以来,这孝道才是头等大事,三少爷的学业固然重要,但是这不孝的名声传回家里,再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对四老爷,三少爷以后的仕途也都有所影响。在京城常听孟家人说起,四奶奶虽说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商户之女,也是极其知书达理之人,想来也不愿三少爷日后承一个不孝的名声。”
“再说了,四奶奶刚才说连搭地龙的银两都没有,也是一派胡言。刚才我去屋子里查看的时候,那主屋里可是装着几箱子尚好的绫罗绸缎,少说得花上几百里银子,还有三少爷用的纸也是极好的宣纸,没有几十两银子,定然是置办不下来的,还有用黄梨木食盒装着的糕点,也是几两银子才能买上一包,家里却有十几盒。所以说刚才四奶奶那些说辞,是经不住推敲的。枉得我姑母在京城,还经常挂念四房在这里生活得是否宽裕。担心你们过得不好,特意让我们背井离乡来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照顾你们,你们却没有把我们当一家人看,这来的第一天,你就如此诓骗欺瞒我阿娘。”
杜姨婆突而双眼放光,有些惊诧地看着自己儿子问道:“我儿,你讲的可都当真?”
男子不高兴地道:“阿娘若是不信,自己去屋里看看,那几口箱子就在主屋里放着,那食盒就在厅里放着,那上等的笔墨纸砚就在书桌上搁着,我又不能凭空变出这些个,怎敢胡编构陷四奶奶。”
杜姨婆自然没有去查看,而是脸色却变得极为阴狠,看着宋夫人道:“四奶奶若是不高兴我来,写封信回禀了家姐,不让我来便是,如今这又是为何?是怕我们穷苦人家出来的,就贪了你们家的东西不成?”
杜姨婆说完见宋夫人没有反应,双脚使劲在地上急促地剁着,扯大了嗓门开始哭嚎,继而顺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腿使劲在地上晃动着。xiumb.com
“苍天大老爷啊,观世音娘娘啊,你们快来帮我们母子评理啊,我们什么非分之想都没有,如今却叫人防成这样,你让我们以后哪里还有脸去见家里的列祖列宗,哪里还有脸去京城见孟家的老老少少啊……”
扶桑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杜姨婆两母子的表演,真是难登大雅之堂,也难怪那秀才要留恋烟柳之地,这家里供着这么一位能撒泼打滚的婆子,任谁也受不了。
她的哭声惊天动地,想必此时已经在县衙外的街道上散开了,旁人不知道的,肯定还以为这梅山县是否又有什么极其冤屈之案呢。
杜姨婆的这一哭,倒是把宋夫人吓着了。
宋夫人蹲下身赶紧解释道:“姨母,是我的不是,你不要哭了,这叫旁人听去了,对老爷的名声不好。”
地上的人,并没有任何消停。
宋夫人目光一定,似乎做出了什么极大的让步,又道:“姨母,只要不动三哥儿的屋子,这院子里的屋子随姨母挑选,实在不行,我把和老爷住的屋子腾挪出来,给姨母住都行。”
哭声似是小了一点,就听杜姨婆接着哀嚎道:“苍天大老爷啊,观世音娘娘,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本是好心来帮他们打理家务,如今却被人当贼一样防着,我杜家虽说比不上孟家,可好歹孟家当家主母也是我杜家的人,我要是贪图这一点小恩小惠的人,又何必来这里……苍天大老爷啊,观世音娘娘,你们要给我做做主啊……”
杜姨婆的儿子似乎明白了她的话,赶紧对着宋夫人道:“四奶奶,我姑母让我们来这里,就是要帮你们掌管家务的,既然要掌管家务,那府里的一切出入,都要交给我阿娘来管理才是,姑母也说了,我阿娘和她一样,要阿娘尽心帮你们料理……”
宋夫人有些为难:“要不等老爷回来了,和他商议一下,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毕竟家里一切事务,向来都是由老爷来做定夺的。”
身边传来一声冷哼,扶桑侧头,孟应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九妹,姨婆和伯伯都是个坏人。”
扶桑饶有趣味地看着孟应钟问道:“八哥,你怎么说姨婆他们是坏人呢?他们可是祖母派来照顾我们的!”
孟应钟小心翼翼地挪着一双短腿,靠近扶桑,然后趴在她耳边说:“我刚才跟着那位伯伯身后,看着他进了屋子从柜子里拿了银子揣进衣服里,还偷偷地吃了我们的桂花糕,王爷说一日只可吃两块,他却偷吃一下子吃了四五块,还有他们要霸占三哥的书房,误三哥的学业,现在还惹得阿娘为难,他们不是坏人谁还是坏人?”
听他讲完,扶桑心里一阵笑意,原来自己的八哥,早就成了离王府里的奸细。
扶桑故作认真地问道:“八哥,那我们怎么办呢?”
孟应钟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事我们要找三哥商量一下才知道,毕竟三哥是我们全家最聪明的。”
扶桑再把目光聚焦在院子中的杜姨婆母子二人身上,虽然八哥看见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可是这母子二人才来,即使八哥把事情讲给父亲听,他们那孝顺的父亲也断然不会信的,毕竟八哥和扶桑一样,还是个孩子。
见自己母亲伤心,或者是被人唆使,也可能会学着讲上几句谎话的。
杜姨婆母子二人品行不端,且打着要把孟玄月娶过门的念头,就凭这两点,扶桑也自然不会容下他们。
只是就和这一团乱麻的诸事一样,总要找个由头才行,所以她今天并没有着急去搬三哥这个救兵。
只有杜姨婆他们做的错事够多,且会影响到一家人的生活,更甚会影响到孟玄英的前途,自己的父亲才会足够重视。
扶桑转头回屋,一声叹息,虽说孝顺是自古推崇的美德,而如父亲那般的愚孝,又真是极为害人和要不得的。
杜姨婆今日那句“三少爷日后承个不孝的名声”可真是触了扶桑的逆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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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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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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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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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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