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梅山县离锦官城算不上太远,但是他们要想来一次,也不是说来就能来那般方便,总得找点由头讲与父母听,他们听了合理之后,得了他们的同意,方才可以出门。
这难得的机会,断然没有平白浪费了的道理。
扶桑在前世儿时的记忆里,对锦官城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唯一的感受就是从这里到京城,一路上有翻不完的山。
福喜带着扶桑和孟应钟两个孩子,愣是在那数不尽的高山峡谷之间,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两月有余,才走出群山,从此也就和孟玄英,孟玄月分离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自古以来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辞,要出蜀,就必翻山,没有捷径可走。
此刻看着远处天际,依然是山林耸立,将这里的一方平地,天然与外界隔绝。
蜀地的富饶,因山而育,大山如同天然屏障,把所有的大风大浪隔断在山的另一边;蜀地的灾难,也因大山而起,大山能隔断自然的灾害,却又成了恶人的庇护所,就如那山贼下山大肆收刮一番,深藏山中,便无迹可寻。
靠山吃山,如若万世太平,没有人祸,这一方百姓的生活,想必会一直安逸下去。
而挡得住天灾,拦不住人祸。
上一世,在京中扶桑也偶有蜀州消息传来,大多是些山贼作乱,河道长久不疏带来的洪涝之患,干旱之灾等等。
彼时的扶桑和时为六皇子的李津成婚不久,不受重视的李津连座宅子都比其他皇子小上许多,更没有一个像样的议事厅。
姑父前来商议对策,也只能和扶桑他们在那间小小的书房。
可就在那间书房里,他们为李津做出了很多关乎民生的决策,一件件涉及国之根本的解决方案,折子从府内的书房,递到了宫里的大殿之上,得到了皇上的赞许。
他们看着李津一步一步,从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子,走上能站在皇帝身边共商国是的太子。
扶桑也曾以为,她得了一位贴心的夫君,天下有了不可多得的明君。
可从古至今,最让人猜不透的就是人心。
等看清李津的内里,那时扶桑和支持他的人,已然追悔莫及。
往事如烟,心绪如麻。
“小九,我没有想到,照着你教我讲得讲了之后,姑父能答应得那么爽快。”
孟玄英的脸上全是欣喜之色,打断了扶桑那些往事涌上心头所带来的伤痛。
“小九,你说离王如果真让我去青城书院,我到底要不要去呢?”
扶桑被孟玄英抱着,看他一脸征求意见的模样。
“三哥,如果你想去便去,不想去找个理由推了便是,这件事你自己做主!”
“还有,你以后任何事都要学着自己去处理,不要老是想着我要你如何,我们不可能天天待在一起,不管你过些日子是在府衙学堂还是青城书院,很多消息我们并不能及时沟通。”
看孟玄英脸色有些担忧,扶桑又才说道:“三哥,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处理好可能发生的事情。再说了,即使你出些岔子,也无所谓,现在还没到不能出错的地步。”
虽说孟玄英现在已经基本是接受了扶桑重生的说法,也尽量把她看作一个大人,可如今这样被她一说教,难免还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他嗫喏回道:“好,我知晓了。”
见孟玄英不再如刚才那般激动,扶桑也意识到,自己是太过着急了些,所以对三哥的要求有些过于严苛了。
扶桑拍了拍孟玄英的肩,轻松道:“三哥,我们去西市的小食街瞧瞧,上次沈皓泽,不是讲那边有很多好吃的吗?”
孟玄英点点头:“好,我们这就去,也给阿娘和玄月,应钟他们带点吃的回去。”
扶桑被孟玄英牵着,一入西市的小食街,各种美食散发出来的香味,便奔腾地朝她扑鼻而来。
无论脚步走得多远,在扶桑的脑海中,那些儿时熟悉的味道,都异常顽固,它们就如同一根细长的,又韧性十足的蚕丝。
在京城那些孤零的日子里,这片土地上的味道,一头牵在千里之外的宫墙之内,另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异乡。
前世对蜀地的人的思念,还不及这土地上的吃食,想来也是有些可笑。
花椒的麻,混着晾干的辣椒碾碎成的粉,再配合着阆中的陈醋,一碗红薯粉,上面点缀着几丝青绿,再撒上几颗晶糖。
“三哥,你别顾着看我吃呀,自己也点上一碗吃吃吧!”
扶桑这一路吃了不少东西,要说这好吃的天性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虽然上一世也吃了不少精致可口的皇家美食,但是那些味道现在是怎么也无法和这藏在巷子里的小食相比。
孟玄英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小九你吃吧,三哥不饿。”
他吞咽口水时,喉结滚动,被扶桑看在了眼里。
扶桑没有及时开口,而再夹起两根粉条塞进嘴里,然后把小桌上的碗推向孟玄英:“三哥,我吃不下了,撑得慌。”
“小九,你真吃好了?”
孟玄英没有着急动筷子。
“三哥,你吃吧,你看我这肚子现在撑得像是地里的瓜。”扶桑死劲地鼓着肚子,还用手在上面拍了两下,闷闷作响:“吃吧,别浪费了。阿娘不是总说,人活一世,吃穿皆有定数,若是现在浪费厉害了,以后就没了。”
孟玄英这才拿起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娘说得挺对的,小九,虽然我们现在的日子清苦了些,但是我相信,大富大贵的日子,还在后面等着我们呢!”
“之前阿娘找先生给我们兄妹几人算过生辰八字,那位先生说你命格里带着飞凤之命。当初还觉得那位先生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可如今我却对这话,很难不赞同。”
孟玄英边吃边讲,时而喜上眉梢,时而愁眉不展,他就沉浸在自我的想象中,患得患失。
飞凤之命?
看来这位算命先生还挺厉害,不过她现在可再也不想走进那红墙,做那被斩断翅膀的飞凤了,还不如就做江湖中的一只小燕雀。
扶桑最初还应付几句,渐渐地她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一家糕点铺上。
虽他们坐的地方,离那间铺面有一丈有余,但扶桑选择在这里坐下时,已经认真比较过了,只有她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能让糕点铺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扶桑坐了半个时辰,前去那间铺面的客人,络绎不绝,她心中默数了一下人数,这一会儿的功夫,一共进去三十九人之多,每人出来时手里至少提着两包糕点,一包糕点的售价约在二两银子,成本大概需要半两,这半个时辰,一家铺面就能赚近六十两银子,而沈家在蜀州,光这样的糕点铺子,都有几十家,还不谈其他的,药材,布料等等,以此类推,再做个平均,还真是日进斗金啊。
和孟玄英在采买了一些东西后,扶桑二人趁着天色还亮,便朝着梅山县的方向回去了。
这一路上,那个在王府生出的念头,在西市观察一番之后,渐渐清晰。
扶桑思考着,还需要仔细斟酌一番,找个适当的机会,用技巧秒的法子,让沈家五公子自己开口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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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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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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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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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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