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夫人他们已经午歇了。”
书房里,案头前,扶桑正认真地练着字,如今回到这幼时身体,连写字都比以前要费力许多。
一篇文默完,虽已很是精心,但是还是略显杂乱,看来还是得多花些工夫在这练习上。
扶桑将笔放在笔架上,这才抬起头。
“巧月,走吧!”
说完,扶桑在前,婢子巧月在后,主仆二人脚步轻盈地朝着县衙存放案卷的屋子走去。
扶桑此时已在梅山县住下快一月,在观察许久以后,她找母亲宋氏要了婢子巧月贴身伺候。
在五六位婢子中,巧月算不上最聪明,但是也算得上机敏,最难得的是她的那份忠心。
扶桑在故意做些错事,几番试探后,发现她所交代的事情,巧月不会讲与第二人,她不让知道的事情,巧月也绝不会开口问。
总之对于巧月,是此时扶桑在这县衙里,除了三哥之外,最为放心的人。
“九姑娘,进去吧,婢子在这儿候着,若有事你就叫我。”
走到卷宗室的门口,巧月还是如之前一样留在了门外。
扶桑肚子走了进去,开始认真的查阅梅山县这些年的,人丁,土地,税收等卷宗。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朝着案架深处走来:“小九,我偷偷跟着两位师爷观察了几日,发现他们的行为甚是有些古怪。”
孟玄英在自家妹妹的交代下,最近都在调查跟着父亲办事的几位同僚。
来到县衙后,兄妹两人在斟酌一番后,选定了这几乎无人踏足的卷宗室作为商量诸事的场所,时辰也选在了家人午歇的未时处。
兄妹二人也不是每日都有事要商量,但是扶桑确是每日必到,故而孟玄英有事的话,只要掐好时辰,就必能在这里找到她。
扶桑放下手里的档案,抬起头看向孟玄英问道:“他们都做了什么,让三哥觉得古怪的事?”
孟玄英的表情甚是有些尴尬:“跟着两位师爷这几日发现,如若县衙隔日无案要审,他们午休时便不做耽搁,径直回家;但若县衙隔日有案要审,两位师爷就会一前一后,又似是刻意错开地赶到县城北边的梨花院。”
他又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开口:“他们出来时也是错开,但是两人都是一脸……春风得意,我还发现他们进出梨花院时,必然有县衙要审案子的状告人或被告人。”
扶桑知道为何三哥脸上会一片为难,虽说自己已经是活了一世,但是任谁,看着一个小女孩讲那些风月场所的事,都会感到有些难为情。
她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细思一会儿道:“三哥,这两位师爷不可再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阿爹判罪的文案上,就有这两位师爷的供词,如今看来,那些事十有八九,就坏在他们两人身上。”
孟玄英想到了扶桑讲的那些后事,甚是恐惧,但又有些面露为难道:“可是阿爹现在极其信任两位师爷,如果我去和阿爹讲这些,他责备我与否,倒是无所谓。但是他肯定不会相信我所讲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两位师爷,在阿爹面前有多巧言令色,哄得阿爹以为自己真是青天大老爷海瑞转世!”
他的语气里,全是对自家父亲孟冬的嫌隙。
对于自家父亲的愚昧无知,扶桑早就认清和接受了,所以她倒没有孟玄英这般烦闷。
扶桑劝说道:“三哥,你也别气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咱们的这个爹,是真的靠不住,我现在只求他不给大家惹来横祸,别的再也没了指望。”
扶桑沉思片刻又道:“这事还是得找个机会告知姑父,请姑父出手。”
孟玄英的眉头锁在了一起,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姑父会愿意帮我们吗?毕竟那可是亲王,能为我们这孟家四房这点小事出手吗?”
扶桑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他们的父亲平时没少在三哥面前灌输的身份门第悬殊的观念。父亲自己在家里不受重视,搞得几个孩子也渐渐和孟家疏离。
如今这般孤立无援,其中又何尝没有父亲自身的原因呢?
她开口道:“姑父虽贵为亲王,但是如果孟家有难,他又怎能不出手相帮,阿爹如果获了罪,孟家都要受到牵连,那作为孟家姑爷的王爷,又怎么可能一点影响不受?”
“三哥,你一定要记住,身在孟家这样的家族,虽然我们是侧房所出,但是旁人不管我们在家族里是什么地位,只会记得我们都是孟家人。即使京城的祖父他们不愿和我们相亲,但是他们阻止不了外人把我们和他们捆绑在一起。”xǐυmь.℃òm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和我手拿着的这份人丁册一样,虽然这上面的人名一样,他们或许只是一些埋头苦干的穷苦百姓,但是他们的兴衰,也足以影响一个朝代。”
“蝼蚁撼动大树,虽甚是艰难,但是也绝非不可能。阿爹现在就如同撼动孟家的一只蝼蚁,虽很不起眼,但也不容轻视。至于两位师爷,那可就是撼动我们四房的两只猛兽!”
见孟玄英脸色凝重,世事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即使他现在还未涉足权力斗争,但是这些道理扶桑也必须提前讲与他知。
当孟玄英骑马奔向锦官城的那一刻,扶桑这一世的战斗号角就将吹响。
她继续凝重道:“孟家能有今日之成就,并非一朝能够达成,那是祖辈们辛辛苦苦奋斗百载才留下的基业,如果阿爹出事,孟家这一代和下一代也就算完了,从高处跌下易,可从低处往上走,那又是何其艰辛。”
“所以姑父不会不管,即使姑父不管,姑母为了母家的命运,也必然会出手相助。三哥,你永远要记住,我们想要往上爬,不管孟家其他人从前如何待我们,我们也必须巧妙地借用他们的力量。”
扶桑并没有胡说,或是故意说得严重些吓唬孟玄英。
上一世,父亲获罪后,孟家老小的仕途的确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大伯本有望升至二品大员,后却去了翰林院做了编修,二伯虽后来维持着自己四品的官位,但是一道永不升迁的口谕也使他成了朝中无人问津的冷灶。
即使没有后来的满门斩首,京城孟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最终也会淹没在历史进程的长河中,或留下寥寥一笔,更可能的却是无处可寻。
扶桑讲完,孟玄英虽依然一脸凝重,但也泛出一丝崇拜看着她道:“小九,我现在越来越肯定,前世你一定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你今天讲的这些我连想都未曾想过。你放心,这几日我便找个由头去趟锦官城,把县衙里的事情告诉姑父!”
讲了这许多,扶桑感觉有些乏累,往事就如冰刺一般,悬在她的心头,虽未刺穿心脏,却也日日夜夜冷冽地扎得她不得舒畅。
孟玄英见她抬脚要走,蹲下身子,一双清澈而炙热的眼睛盯着扶桑,郑重地说道:“小九,不管你这一世想要做什么,三哥都会陪你一起,哪怕万劫不复!”
关于上一世,扶桑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孟玄英,但是想起他的承诺,她又觉得三哥或许已经猜到自己要做什么。
面对这样的孟玄英,扶桑知道,一旦开始,便没了回头路,以后她走的每一步都得万般小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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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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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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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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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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