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光霁诡谲莫测的一笑,“此沐昇非彼沐昇。”
“什么意思?”宫匪一愣。
裴光霁显然没有兴趣再说下去,他微微阖上眼,开始闭目养神,把昨天发生的事打算在脑子里过一遍,看看能不能寻到蛛丝马迹。
不知何时睡着,梦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道白影,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红唇一开一合,颇是蛊惑的叫着他的名字。
裴光霁,裴光霁……
一声声,映衬着欢声笑语,他拼命追寻着那道声音的主人,隐隐的看见虚空之上,那道白影转过了脸,俊美绝伦的小脸上,眼角挂着一颗大大的泪珠,那张脸瞬间变得凄厉起来。
裴光霁,你为什么杀我?
为什么——
凤目刹那睁开,四周灰暗。
床上的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坐了起来,牵扯到伤口,让他咬着牙斯斯喘息了几声。
黑夜拢上来,灰色的天幕下,月亮升起,太阳早就沉入了地平线。
裴光霁揉揉额头,寻思着梦里的那个白衣人,是她么?
胸口好像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随着这一句句的疑问,越扩越大……
最后,他披衣下了床,弯腰费力的穿上靴子,推开门出了屋。
守在门口的张德水正在犯瞌睡,听见动静,立刻睁开眼,看见出来的人,轻喊了声:“黄爷……”
“我们去走走。”裴光霁被张德水搀扶着,往一个方向而去。
待他们停下来,张德水才疑问了句:“这不是……东方寻的房间么?”
裴光霁径直推门进去,吩咐张德水去点灯。
待油灯燃亮,屋内的景象彻底看清。
房间收拾的整齐,桌案上的茶杯又变成了客栈陈放的普通茶杯,裴光霁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东方寻款待他用的茶壶是上好的紫砂壶,却不是现在粗制滥造的陶壶。
他坐在上次进来坐的位置上,让张德水坐在上次宫匪坐的位置,闭目沉思了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来,记得上次宫匪去桌案边走了一趟,想看一幅画却被东方寻阻止了。
想到这儿,裴光霁猛然站起来,又差点歪倒在椅子上,被眼疾手快的张德水扶住:“万岁爷,您小心点儿。”
裴光霁自嘲一笑,“我这一受伤,竟比不上你这个老胳膊老腿了。”
张德水干干一笑,扶着裴光霁往桌案走过去。
这桌案一尘不染,上面的笔墨纸砚全都收拾了起来,空空如也,目光转落到放置在角落的竹筒上,陡然一亮。
筒子里竟然有一幅画轴。
应该是被主人遗忘在这里了。
裴光霁伸手拿出来,缓缓展开。
一副生动的市井图跃然纸上。
看见那客栈牌匾上的“百乐居”三个大字……
画面非常熟悉,画的正是百乐居前的街景。
有稚儿抢夺月饼嬉戏,街道两旁叫卖的小商小贩,讨价还价的市民,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烟火气息。目光下移,落在百乐居门口,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儿,一个白衣人站在那里,衣带飘飘,微微回头——
明眸皓齿,眉眼含秋……
“万岁爷……”画轴掉在地上,张德水赶紧弯腰去捡,但目光落在画轴上,动作却停顿下来:“萱妃娘娘?”这画中的白衣人虽然穿着一身男子装束,但那脸显然是萱妃娘娘的容貌。
“是她!果然是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但狂喜过后便是寂灭,裴光霁干笑两声,人就急急的往百乐居后院跑去。
宫匪吃完晚饭,正爬着去二楼的楼梯,冷不丁从上面跑下来一个人,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他赶紧追上去,扯住了那人的胳膊:“皇……黄爷,您这是去哪儿啊?”
裴光霁面上难掩激动,“宫匪,我找到她了,原来他就是她。”
“什么跟什么?”宫匪没听懂,但眼前的人早就没了影。
宫匪暗叫糟糕,就他那身体可别做了傻事,赶紧追上去。
裴光霁去了后院,从马厩里牵出一匹快马,人就翻了上去,动作迅速的让宫匪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黑影狂奔出了百乐居。
宫匪暗骂一声,也牵出一匹快马追上去。
“裴光霁,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啊!你这个疯子,等等我——”
张德水站在门口,老眼昏花的望着那直直往离忧城城门而去的两道人马,重重叹了口气儿:“皇上这是去找萱妃啊……”
夜风呼呼,寒气顺着领口钻进来,裴光霁夹紧马肚,快速的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他哈出一口白气,隐约觉得口腔里泛起一股血腥气息,胸口由于剧烈的颠簸,隐隐的冒出了一阵湿热,他闻到那股血腥味,仅是皱了皱眉头,又抽打着马屁股飞驰而去。
“裴光霁!你等等我——”宫匪疾呼着,嗓子眼里灌了冷风,他忍不住猛咳几声,顿觉脸红脖子粗。隐隐的看见前面的人身形抖了几下,有了几分摇摇欲坠之感。
“裴光霁,你现在已经撑不住了!快点停下来!你想从马上跌下来伤上加伤么?”宫匪气的大喊,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半条命捡回来,没想到他这么不爱惜。作为大夫,真恨不得抽死这样的病人。
裴光霁一开始还能听见宫匪气急败坏的咋呼声,渐渐的听力模糊起来,眼前出现了许多重影,他隐约看见了前面紧闭的城门。
月明星稀,现在早就过了时间了。城门关闭,得等到第二天早晨才会开启。
他竟是忘了啊!
关心则乱,一切都乱了啊!
苍凉一笑,马儿渐渐的慢下来。琇書蛧
后面的宫匪面色一喜,立刻勒紧缰绳停下马儿,跳下马背,看见前面的人影要跌下去,他赶紧飞跑过去伸手托住。
“啊,你好重啊!”宫匪咬牙把裴光霁高大的身体从马背上拖下来,迎面看见过来的驴车,付了银子,让人家把他们二人送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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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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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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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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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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