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说了两句“何必”,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真丑!都一把年纪了,还哭,也不怕让宫婢们笑话你。”太后眼睛也不睁分外嫌弃的说了一句,“哀家是累了,这担子哀家担不动啦……终于可以卸下去了,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你该为哀家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老奴是心疼您为大盛付出了这么多,不惜舍弃母家甚至还有从小在您跟前儿长大的安王,如今却一心求……”万嬷嬷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再也说不下去了。
太后目光有些缥缈的望着上方,仿佛透过雕花的帐顶看到了天际似的,声音缥缈的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盛哪里再经得起内乱?两虎相争,必然两败俱伤……况且,元修那样的境况下丰满羽翼,这样的心智何其可怕?你认为元齐是他的对手吗?哀家就是看的明白,所以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若是元齐……意难平非要自寻绝路,哀家也是无能为力了,从元修对孟家的处置上就可以看出,他已然给足了哀家面子,哀家上对得起皇室,下对得起孟家,够了……”
万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可您若仔细听太医的话,凤体很快就会康复的……”
太后只是无力的笑了一声,“如今只希望能用哀家的丧事才能留住皇上……”
太后的病情,皇帝的情绪一下就冲淡了所有的喜悦,皇宫中的气压好像都低了几分,刚进入十月,却有了几分萧索之感。
当日季元修将孟逸辰关进了天牢就是为了今日宁静,他做事向来高瞻远瞩,从不会做令自己被动的事。
除了陆华兮是他的意料之外。
满以为以后没什么大事了,可谁知却有了如此迫在眉睫的事。
这一次陆华兮生产元气大伤,月子足足坐了两个月才缓过来,人也圆润丰腴了不少,身上的清冷去了不少,多了一些柔和。
这段时间,陆华兮见季元修心事重重的样子,喂完了奶便让伪嬷嬷将两个孩子抱走。
自从她生了这俩孩子后,伪嬷嬷就被季元修分派她为俩孩子的管事嬷嬷了,她高兴的日日亲自守在两个孩子身边,一刻都不离开。
陆华兮倒是没反对,只要对孩子好就行,在说,伪嬷嬷得季元修亲自指定,足以证明是对她的信任。
她亲自煮了茶推到季元修的面前,轻声道:“这几天见你眉头紧锁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季元修抬眸看了她片刻,才拉住她的手,“华兮……”
“殿下……”
窗外传来浮影急迫的声音,打断了季元修要说的话。
陆华兮眉头微紧,没想到别处去,当即清声道:“进来。”
很快,浮影走了进来,“刚刚盛祥宫的人来回禀说太后要,要不好了……”
陆华兮面色一变,不等她说什么,季元修已经起身往外走去,同时匆匆扔下一句,“你不必去了。”
陆华兮自然知道太后病着,可没想到病的如此厉害,太过突兀显得令人无法相信了。琇書蛧
因她要喂两个孩子,所以一直被皇后还有伪嬷嬷等人阻止着一直没去盛祥宫,孩子太小怕粘了病气。
此时季元修也不让她去,自然也是考虑到两个孩子。
可心里不免有些焦灼,看向浮影道:“去,着人打听着,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浮影应诺一声,匆匆的出去了,一旁的香卉安慰道:“主子不必担心,有那么多太医呢,都是医术精湛的,太后娘娘会没事的。”
这样的安慰干巴巴的,连香卉自己都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了一直病着,若有转圜的余地哪里还会过来通知说不好了?
这一等,季元修一直未回,陆华兮一直等到了半夜,直到累的困极昏昏欲睡。
夜色深沉,寂静空旷。
就在陆华兮似睡非睡间一阵绵长的钟声在耳边响起,隐约的哭声接连传来,令人不觉身子一冷。
陆华兮猛然惊醒,燕萍掀帘子走了进来,见她怔怔的坐着,轻声道:“太后薨了……”
陆华兮彻底清醒了过来,已经想到的,她已然没了惊讶,轻声吩咐道:“更衣……”
缓慢而绵长的丧钟之音久久回荡在盛天城的上空中,令人发自肺腑的敬畏,又如同撕破了这宁静的夜。
陆华兮听说了她生产之时太后重启佛殿,为自己祈福一夜的事。
坦白说,论起她对太后的感情没多少,可她存了一份感激在心。
陆华兮等东宫的宫人们都起来,皆是先令她们换了丧服,又将东宫所有的红都去了等一应琐事,这才顶着夜风,踩着阵阵哀声往盛祥宫而去,一路皆已挂了白。
远远地就能看到盛祥宫门口和廊檐下的白灯笼随风飘摇个不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敬畏感。
到的时候,太后已然入了金棺。
帝后还有太子季元修已然都在,眼睛都有些红,见她进来,帝后先是眉峰一蹙,但她已然来了,就没说什么,显然不满她过来的。
可陆华兮岂能不来?不管什么理由,送太后最后一程也是她这做晚辈应当的。
随着陆华兮脚步而来的还有不少的妃嫔,只是个个一进来便做出了一副悲恸之态。
陆华兮眼睛有些发涩,可她却哭不出来,更做不出她们的那副哭天抢地来,只默默的去叩首。
待她起身的时候,一下对上季元修的目光,见他目色温柔如水,一身孝服衬的他风姿皎然。
他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往外头走去。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一眼中,陆华兮却是明白的,也趁人不注意离开追着他的脚步出去了。
眼见着他往阴影处走去,浮影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陆华兮便让她侯在门口,一个人跟了过去。
幽幽暗暗的灯光下,女子皮肤如雪,衬的那一双水眸如一汪清泓般清澈见底,随着她淡定从容的步伐裙角飞扬越发显得飘逸动人。
“怎么不多穿一些?”季元修待一见她过来劈头便问。
“还好,不冷……”陆华兮微微垂眼看了下肩上的斗篷,顿了一下,才道:“你……节哀……”
季元修唇微抿了下,“你保重……”
二人对视一眼,虽再无言语,可眼里却时涌动着属于他们的温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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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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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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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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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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