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城外,长江之上,军舰延绵不绝。初冬时节,寒风浩荡,涛声澎湃。
一艘巨大的战船上,灯火辉煌,丝竹清幽。几个军妓涂脂抹粉,搔首弄姿,咿咿呀呀唱着小曲。
宁南侯左良玉身披大氅,醉眼朦胧斜躺在软榻上。他一双长满汗毛的粗糙大脚,放置在一个清秀的丫鬟怀里。
丫鬟掀开肚兜,将左大帅的双脚贴在肚皮上,紧紧怀抱住。左良玉年纪大了,体弱畏寒,每晚都需要身有体香的处子给他暖脚。
船舱里张灯结彩,铺着厚厚的地毯,陈设精致豪奢。除了唱着小曲的军妓外,还有几个左良玉的心腹,他们正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平贼将军左梦庚笑道:“今晚来的这几个军妓,歌喉很不错,宛如天籁之音。”
“小侯爷,这算得了什么,等进了南京城,秦淮河里的那些歌姬才叫国色天香才艺无双呢!想当年的秦淮八艳,名动一时,尤其是陈圆圆、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四人,倾城倾国,又各有美妙之处。呵,流年似水,这四个女子也飘零各方,不复当初无限风流了。”监军御史黄澍道。m.χIùmЬ.CǒM
左梦庚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悠悠道:“说起陈圆圆,我倒想起咱们的皇上来了。崇祯抢了陈圆圆,占为己有,想必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还是当皇帝好哪!”
左良玉轻轻咳嗽一声,军妓们急忙停止歌唱,施了礼退了出去。
“黄口小儿,口不择言!”左良玉瞪着左梦庚。
左梦庚是左良玉的儿子,许州兵变后,左良玉全家被杀,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故而十分宠溺左梦庚,把他养成了个纨绔公子。
左良玉舍不得过于呵斥自己的儿子,便看向副将马士秀、监军御史黄澍道:“本侯今晚请你们来,不是花天酒地,而是要商议一下用兵之策。咱们从武昌东进,却困在了九江,何日才能打到南京城去?”
又从怀里拿出一份密报,扔到船板上,不悦道:“看一看吧,崇祯打赢了济宁之战,回师徐州了。咱们的处境更加困难,你们再想不出法子来,灭门之祸不远了!”
左梦庚捡起密报扫了一眼,扔在马士秀怀里,不屑道:“就算崇祯派兵来支援九江,咱们百万雄兵,有何惧哉?”
“无知小儿!”左良玉真的怒了,自己的儿子太不成器啦,他腾地坐了起来,疾言厉色道,“本侯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你们轻视崇祯。如果真有此等心思,也不要奢望去南京城了,本侯立即上表请罪,以免连累将士们命丧黄泉。”
“父帅,孩儿不明白,您怎么突然如此忌惮崇祯?”
左良玉苦笑道:“放在以前,本侯还真不把崇祯看在眼里,他就是困在浅滩的蛟龙,落在陷阱里的老虎。可如今不同啦,一年时间不到,崇祯荡平了江北,高杰等人灰飞烟灭,本侯怎能不感到畏惧?”
“你们谁能告诉本侯,崇祯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们再扪心自问,倘若与崇祯互换位置,你们能做得比他好吗?”
心腹们不说话了,细细一想,还真觉得今非昔比,崇祯这一条蛟龙要腾飞了,这一头猛虎要下山了!
半晌之后,黄澍道:“南京城里的人,也是看出了崇祯的可怕,故而不想让他入主南京。侯爷,为今之计,只有舍弃九江不管,迅速发兵东进,拿下南京城便能一举定鼎江山,大事可成!”
左良玉踱着步,思考成熟后道:“九江也不能不管,袁继咸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东进的。马士秀,你明天继续围攻九江城,本侯带领大军顺流而下,一鼓作气冲破黄得功的封锁线,争取十日之内兵临南京。”
想了想,又极为严肃道:“黄御史,还请你潜回南京城去,一方面互通消息,一方面里应外合,做到万无一失。”
“父帅,孩儿该做什么?”左梦庚请命道。
“随我攻打黄得功!”左良玉道。
……
翌日清晨,马士秀带领二十万大军猛攻九江城。左良玉兵锋东指,数十万大军顺江而下,杀向黄得功大营。
黄得功得知左良玉尽起大军而来,倒也不惧,笑道:“这半个多月以来,双方交手数次,他左良玉哪一次占到了便宜?皇上早就说过,左良玉号称百万大军,但不足为惧!”
随即下达战令,披挂铠甲,手握铁鞭,登上战船。
未时,两军在江上相遇了。
左良玉有军舰上百艘,都装备了火炮,另有战船千艘。乌泱泱顺流而下,声势浩大,江面塞得满满当当,一眼望不到头。
反观黄得功这一边,他原有十万士兵,分出五万给了袁继咸,自己领着五万坐镇九江下游。
兵力少也无所谓,但黄得功缺少战船,他现下只有渔船数百条,最大的战船,是征用来的三艘双层商船,仅此而已。
与左良玉的军舰相比,黄得功的战船仿佛飘落在江里的树叶,又像无根浮萍,一个浪头就能掀翻!
敌军船队越来越近,黄得功大叫道:“拿酒来!”
亲兵抱来一坛酒,黄得功咕嘟嘟灌了好几口,酒坛子扔进江里,举着铁鞭喊道:
“将士们,咱们能打败左良玉一次,就能打败他两次!而且皇上来信了,皇上说啦,他已经埋伏下三十万精兵,左良玉败局已定。摆好阵势,迎敌!”
数百条渔船乘风破浪,横亘在江面上。黄得功站在船头,如同泰山岿然不动,披风鼓荡,威严而神气。
左良玉站在中军指挥船上,远远看见了黄得功,暗自道:“黄闯子名不虚传,果然是一员猛将!不过他这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左良玉命令士兵喊话:“黄得功,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吧!”
黄得功仰天大笑,笑声在江上回荡:“左良玉,皇上说啦,你一辈子打仗只会逃跑,皇上给你取了个外号,叫作左跑跑。我的爵位是国公,你只是个侯爷,见了我,为何不跪啊?”
左良玉皱起眉头,呸了一口:“不识好歹!来人,射箭!”
弓箭手纷纷射箭,箭雨洋洋洒洒。
黄得功临敌时从来都是身先士卒,他骁勇彪悍,再大的危险也不会退缩,正因为如此,黄得功深受将士们的敬佩。
可他今天不走运,一支羽箭冷不丁射进了他的左眼里。黄得功“哎呀”惨叫一声,翻身倒在船头,唬得士兵们慌乱不已。
“射中黄得功了,射中黄得功了!”左军士兵们大喊大叫。
左良玉见到这种情形,也喜不自胜,下令道:“黄得功必死无疑,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冲……”
话没说完,却见黄得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猛然拔下羽箭,眼珠子还插在箭尖上。
血水从眼眶里不断渗出,黄得功整张脸染红了,狰狞可怖。他面无表情,不见痛楚之色,张口把箭尖上的眼珠子咬了下来,咔哧咔哧咀嚼着。
“妈呀!”许多人面如土灰,万分震惊,又忍不住想呕吐。
吃自己的眼珠子,这还是人吗?
左良玉脸上肌肉跳动,竭力克制着情绪道:“本侯此生只敬佩过曹文诏将军一人,今天也不得不佩服黄闯子了,黄闯子的彪悍丝毫不输曹文诏!黄闯子此人向来骄纵蛮横,崇祯到底是用什么手段降服他,让他甘心卖命?”
黄得功吃下去眼珠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吼道:“他娘的,自个儿的肉就是香啊!众将士,杀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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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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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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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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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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