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
黑色商务车里,司机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好又叫了傅慎承一声。
后座的男人合上笔记本,抬眸看去。只见大宅的庭院里七七八八堆满了东西,把原本的大道都给占用了。
见他回来了,管家领着佣仆们着急忙慌地努力腾出一条路来。
“再催。”男人太阳穴一突,心里烦躁:这又是在干什么?
司机努力驾驶着车子缓慢挪进庭院,又按了几次喇叭。
结果,本就一团乱的庭院更加乱了。好些人被这汽笛声震懵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叽叽喳喳的声音透过车窗入耳,男人周身气压又低了低。
坐在副驾驶座的于山一激灵,飞快下车,拉开车门,狗腿道:“总裁,我们进去吧。”
车被堵在门口开不进去,确实不如步行来得快。傅慎承脸色阴沉,还是下了车。
傅家这座大宅,仿欧洲风格设计,从铁门到大门的距离可不近。
男人一双长腿,走在前面。正在指挥佣仆的管家见他下了车,心里一惊,随便交待几句,连忙跟上来。
“少爷,是我疏忽了。”
傅慎承闻若未闻,径自绕开摆在路上的大大小小的箱子。
管家可谓有苦说不出,也摸不准傅慎承是什么意思,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自己被辞。
作为傅家大宅的门面,管家身高也不低,但是他还是要走几步跑几步才能跟上傅慎承。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再说些什么时候,男人已经推开了大门。
于山飞快跟上去,进去前递给踌躇在门口的管家一个眼神,让他别在这瞎晃悠,赶快解决后面的烂摊子。
管家如获赦令,飞快跑向庭院。
真是,这业务能力怎么越来越差了?于山不屑摇摇头,调整面部表情,进了大门。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于山怎么感觉总裁又开始嗖嗖释放冷气了?
傅慎承立在客厅,不耐的眸子打量大厅里的忙乱。
左手边的角落里,傅老夫人坐在轮椅上,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气概,指挥几个仆从把同心结挂在窗帘上。
于山小心抬头瞄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大厅——
茶几上的精致欧式杯子被换成两个福娃图案的瓷杯,真皮沙发蒙上了一层红火的防尘毯子,更别说随处可见的“囍”字和窗花……
传统的元素本是颇具韵纹的,但是此时与欧洲风格犯冲,整体倒显得不伦不类。
金发碧眼的设计师抱胸,冷眼旁观大厅的忙活。
还是他旁边的小助理,率先发现了傅慎承的存在。
查理听到助理的话,转头对上男人目光,露出笑容,快走几步:“傅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您的设计师,查理·皮埃尔。您可以叫我查理。”
虽然查理一口流利的汉语,但是毕竟是国外友人,傅慎承压着火,沉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查理一脸惊讶反问他:“您不是要和美丽的顾小姐结婚了吗?这当然是在为您和顾小姐布置现场。”
“我是这次婚礼的总设计师,待这里完成后,就要开始您和顾的婚服,请务必让我的助理为您量准尺寸……”
男人头疼地按压太阳穴,抬手打断他:“舒瑶请你来的?”
查理自豪地微仰脑袋:“是的,我的荣幸!”
一看查理又要滔滔不绝,于山连忙道:“查理先生,是这样的……”
“哥哥!”
二楼扶手楼梯上,一道清透的嗓音惊喜穿越整个大厅,楼下的所有人不禁抬头望过去。
傅莹莹欢乐地跑下楼,脸上带着讨好地笑,小心道:“你回来啦!”
这一嗓子,傅老夫人也听到了,由仆从推着轮椅过来:“慎承,你看你不经常回来,又联系不上你,连这大喜日子你恐怕都不知道是哪天吧?”
坐在私人定制的轮椅上,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祥,还伸出手想要拉傅慎承:“我问过了,下个月月底就很不错,大师说了,良辰吉日,喜婚嫁!”
男人不动声色躲开她的手,淡淡道:“您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
“哎!我一把年纪了,就希望能赶快看到你成家,我好抱上外孙!其他事情我不在乎。”她一拍大腿,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如若放在平常人家里,她这一番话无非是老人的惦念、瞎操心,总归是为儿孙好。
但是,傅慎承可没错过她浑浊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不禁心尖微微泛寒。
小叶子离开自己整整五年。
五年啊,试问人生有几个五年?
在每个睡不着的凌晨,在每个疲倦的夕阳西下,傅慎承自己也想了许多。为什么自己当初会是那般呢?
当奶奶和妹妹,世上最后两位至亲在自己面前诉苦时,他下意识想反驳:
小叶子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亲人。从而也葬送了与鹿蓁的缘分。
自他领着小叶子参加傅老夫人大寿开始,男人暗地里在观察。他看到了五年前他一直没有看到过的,或者说他看到了,但还是选择自欺欺人的细节。
傅莹莹的故意针对,甚至绑架鹿琪,疯狂之下,差点失手伤到小叶子。傅老夫人刚开始也是嘘寒问暖,后来只盼着有个孙子,个中态度的转换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是为了什么。
更别说,顾舒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真以为上次劫走鹿琪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自己正在被傅慎承的人偷偷查清底细。
五年前的误会现在去查,难度不低。
周青领导的特助总队一直在处理追踪,进展乐观。
男人顾及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本想留一份面子。送终傅老夫人,保傅莹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他傅慎承还是能做到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现在看来,倒没这个必要了……傅慎承敛下眸子,道:
“奶奶,如果今天没别的事,我就回公司了。”
“怎么没有别的事呢?等会舒瑶就到了,大家热热闹闹吃顿饭,多聊会儿天。”傅老夫人故意板着张脸,怪道。
一仆从小心翼翼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闻言,傅老夫人慈祥的面孔如假面一般,一丝一毫都没变,从善如流改口:“机会难得,干脆大家就出去吃!”wWW.ΧìǔΜЬ.CǒΜ
“莹莹啊,给舒瑶打电话,说我们在洲尘等她。慎承,你觉得呢?”
于山在一旁,不禁在心里捶胸顿足。您这一串都安排好了,还问总裁意见干什么?
男人眼不见心不烦,鼻腔里挤出一个音:“嗯。”率先走出大门。
傅老夫人慈爱地目送着他离开后,脸马上沉下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还出这么大纰漏?”
身后的佣仆个个屏气凝神,低眉顺眼,生怕自己深受波及。先前告诉老夫人厨房还没生火的仆从,战战兢兢,立马认错:“老夫人,是我们疏忽了。只是厨房人手都被借走了……”
“啪——”
“这什么人都能招进来?做事分不清孰轻孰重?这点小事做不好,干脆走人!”傅老夫人气得脸上垂下来的肉直抖,顺手操起杯子就砸了过去。
那仆从躲避不及,硬生生被砸了脑袋,很快肿起一个包。她委屈巴巴,这明明是您先说要布置大厅的啊,我们要开始忙食材,您也骂了一顿。但是眼下她是不敢吭声的,只是不断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
和着仆从卑微的抽泣,金碧辉煌的大厅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灰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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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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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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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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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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