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丫愕然,心头五味难辩,府中的蝉还在鸣叫,却丝毫没能入得她的耳中。
九丫离开时,已近傍晚。柴胡本想留她吃饭的,但杨府仆人来寻,硬是将人带走了。
“你真觉得阿九离开临安后,你三哥会跟着离开?”这话柴胡憋了许久,此时总算能说出口来。
杨缪缪撇了撇嘴,默了片刻才答他,“人心这东西,有谁能说得准。但是除了这个办法,难道还有其他的?人这一辈子,不就如坐在赌桌前,只是输赢的不是金银,而是前程。”
这样的回答,柴胡显然十分不满,垂着嘴角便道:“你一句话倒说得倒是轻巧,可累了阿九,不知她又会几日无眠了。”
杨缪缪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你当我说着好玩的?我是真心希望阿九能带三哥离开临安。昨日我见过三哥,那的模样……着实有些让人害怕。什么手足兄弟,只怕长久下去,他不会对大哥留情。”
柴胡心下稍宽,但眉头依旧不解,叹了口气,他再次着声:“这事可不会如此停止,即便是他们离开也不会。你当阿九是以德报怨之人?只怕那些人已在局中。”
“什么意思?”杨缪缪嘟着嘴道。
柴胡并未答她,只兀自冷笑着道:“不过对于那些人,阿九何等仁慈,竟还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杨缪缪听得有些不耐烦,于是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柴胡这才回过头来,颇有深意地笑答:“也许不出半月,便见分晓。”
关于杨六小姐一直追问的那件事,魏王殿下实在乐观了一些,因而半个月后临安除了天气热了些,便没什么值得一提之事。
“不是半月便能见分晓吗?”六小姐很不乐意。
柴胡无言以对,觉得自个高估九丫了。又过了几日,依然没出什么岔子,他开始怀疑起九丫的能耐,难道真就没好戏看了。
正值三五日后有一小节,柴胡知道每年这一日,九丫都要去醉仙居吃老板娘做的糕屑,他决定也去蹭一个吉利,顺便问问九丫是不是算岔了什么。
然而,没等到过节,“戏台”终于搭好了,等到前往醉仙居吃糕时,正好赶上“鸣鼓开锣”。柴胡在正小厮的指引下于楼大堂的角落里找到九丫,此处应是临时设的,隔了个屏风,将人挡在其后,但声音却顺风而来,听得十分清楚。
真是好地儿!柴胡暗自赞了一声,悄声地钻进了屏风里。因为没事先邀约,九丫倒有些吃惊,睁着眼打量着他。
“这里哪儿是你王爷坐的?你不去后馆厢房喝酒,来这儿做什么?”
柴胡腆着脸笑,“这可是个听戏的好地方,做何去那没人的地方。”
九丫翻了个白眼,只得给他倒了杯茶。如此两人一同窝在角落里,片刻后便有声音传了来。
“……可是我亲眼看见的,也正巧我媳妇的娘家在那处院子的旁边。”茶客甲很是得意,声音便大了些,引来了周围几桌的眼光,如此声音愈发粗壮了些,“那位杨家的夫人可是悍得很,一巴掌下去便将那小娘子扇在了地上,昨日我媳妇送鸡蛋过去,还见着脸肿着呢。真是可怜,听说她还怀有身孕。”
这话音一落,便有茶客乙出来打抱不平,“我家妹子见过那位夫人一面,说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定是你看茬了吧。你们还记得多年杨大公子纳的那青楼女子吗?当时那位夫人何等大方。我觉得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那位小娘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你你……你见过那小娘子吗?她可是个柔弱温婉之人,我瞧着那位夫人才不是善类。当年那青楼女入了杨府几月便一命呜乎,难道真是命薄,说不准就是这她便的什么手段。”茶客甲急了,拍了桌子说。琇書網
茶客乙很是不屑,慢悠悠地道:“这种其藏在外面的女人,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就不是什么好货。”
茶客甲气得一脸通红,憋了半晌,似想到什么一般,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且喝了杯茶后方道:“是啊?为何要藏在外面?不就是怕家里那位悍妇吗,那可是有前车之鉴的。有道是: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妙诗入耳,隔着屏风的两位一壶茶已经喝完。从前乖巧伶俐的妹妹,此时正被人说成是河东狮,若是平日九丫定会笑出声来,而如今却多了份淡然,更多的是心头的爽利。她的好妹妹邹清音果然急了,能走到现在,她花了多少心思,算计了多少人。她兴许从未想过,终结她的全是一个柔弱温婉之人。
不,那所谓的柔弱温婉只不过是表面而已,杨攸的这位小娘子确不是省油的灯。她没有琴姬的仁慈大度,更不必提如琴姬那般爱着杨攸的心,她有的,只是入得杨府的心。这一点与邹清音何等相似,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收拾得了杨家那位夫人吧,至于小娘子能走多远,便要看她有多狠了。
九丫相信那小娘子,因为她不仅长着一张与琴姬极像的脸,还有一对琴姬没有的倔强的眸子。
“夫人在奴婢这园子外转了几日了,今日才敲奴婢的园门,难道怕与奴婢沾染上关系?有失你的身份?”九丫记得第一次进她的园子时,她便是如此直言,那时她就知道,这小娘子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
“并非怕失了我的身份,而是怕祸及姑娘。”
“祸?”小娘子笑道,“那奴婢应该高兴吧,自古都说富贵险中求,看来夫人是我的贵人。”
“富贵自然是有,只是不知姑娘愿意细水长流还是一劳永逸?”
“奴婢愿听夫人一言。”
九丫自认为那日没给对小娘子过多指教,但天分这东西,是自从骨子里带出来,便是那么一丁点点拨,对方便已参出了“道”。或者说,那小娘子早已为今日做足了准备,缺的不过是引火之人而已。
此间,柴胡又已喝完了一壶茶,屏风之外的茶客还在为谁恶谁善争议不休。魏王殿下这时终于疲了,向椅背上一靠,悠然地道:“本王看来,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九丫觉得他近几年脑袋愈发管用,于是应了一笑,“接下来个把月估计戏园子的生意会被干娘这楼子抢光,本夫人心情好,出钱给王爷留着这地儿,包管你日日听到新段子。”
魏王喜上眉梢,将九丫的话记了下来。
正如九丫所料,杨家大公子那些事儿一直闹到了夏末,而最后的结果让所有只是想看看热闹的人都惊得掉了下巴。
“这次闹得太大了吧。”醉仙居的茶客们如今谈起此事来,再不敢像先前那般肆无忌惮。大堂里也只是围着小圈,与相近几个人咕噜着,“听说已经写下休书了,而且前几日那位夫人已经回娘家去了。哎,这邹家的脸可是丢光了。”
“不过那位夫人确是犯了七出之条,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就没能保住,杨老爷与夫人还自会稽赶了回来,这才将事情平息了。”
说话之人虽有意压低声音,可仅隔着一扇屏风,柴胡还是听得清楚。杨攸休妻,这样的结局,他也没想过,也许除了阿九,谁也不曾料到。因此,他还特意问过她,是否做了手脚,使得事态如此发展。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这般:我不过最初穿了要针引了条线,之后可再未插过手,不过是人性作祟而已。若邹清音没有害人之心,这一切又怎会发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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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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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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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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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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