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所说的经过,王爷想也没想,朗声便笑道:“那日皇兄让杨宇桓带你出宫时,我便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阿九,这可是否极泰来的好事,你作何这般愁眉苦脸。”
大约是知道柴胡没什么头脑,因此听完他此言,九丫只是白了一眼,“你觉得皇上与我说的是真心话?”
“否则呢?难不成逗你玩呢?”柴胡用眼角瞥了她一眼,继而又说,“你不信?那等着吧。不出一月,定还会有好消息传来。”
九丫轻哼了一声,回道:“若真被你猜中,上次你看中那方歙砚,我替你去向宇桓讨来。”
与柴胡的“赌约”,九丫实则没放在心上,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向来不怎么聪明的柴胡竟也能料事如神。不是一月,仅在十日之后,柴胡再次登门。见到他春风满面的模样,她顿时联想到柴房胖叔讨小妾时的精气神。
“怎么,遇到你的第二春了?”九丫怀中揣着手炉,正在院中剪一只腊梅。
柴胡二话没说,开口便道:“我的墨砚呢?”
九丫怔怔地看着他,以为他在发梦,“什么墨砚?”
“杨宇桓的那方歙砚。”他索性伸手,可随即发现她依然一脸茫然,这才问道,“怎么?你还不知道?杨宇桓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余有年升任御史中丞,昨日皇上下的圣旨,我以为你知道了,所以今日才来向你讨我的砚台。”柴胡兴奋劲还没过,那些古物对他来说,可堪比妻妾。
听到他这话,九丫心里已计较了一番。御史中丞,虽然品阶不高,但却是手握实权的职位。而余有年自为官以来与杨宇桓同属一党,官场之事,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前他因杨宇桓被贬云翰林院,此次升官发财不难看出背后的原因。
虽然如此想,可九丫却不爱看柴胡得意的模样,瘪着嘴便道:“余有年升官关我何事?你倒是可以去向邹公子讨吉利。我这儿呀,等宇桓升职再说吧。”
柴胡嬉笑着的脸顿时一沉,没好气地道:“阿九,你家杨宇桓都已经官至二品,连杨老太爷的封号都承袭了,他要是再升那只有……”
终究是一个巷子里出来的,九丫对于柴胡的脾性很是了解,知道这厮激动起来什么都说得出口,于是在其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胡说什么?小心祸从口出。自已遭殃便是,可别连累旁人。”
见九丫一脸严肃,他这才恍然醒悟,定了定神后,再次扯了张笑脸,讨好似地道:“那我的歙砚……”
九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三日后送去你府上。”
柴胡得了她这承诺,才乐滋滋地离开了负俗园。这人闹腾的人一走,园子立马安静下来。方才柴胡的话,此刻想来才觉得后怕。虽身在杨府,不似宫中那般,但谁知道乾宁会不会安插耳目在府中。寒风一过,她瑟瑟地打了个颤。静了片刻后,转而又笑了起来。余有年升官了,是不是真如柴胡所说,乾宁果真是想明白了?
自打出生以来,九丫自觉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就算有时候耍点小手段,也无伤大雅。
此次与柴胡打赌,她自认倒霉,所以欠她的一方歙砚,她一定会还。不过柴胡看中的是杨宇桓心爱之物,且是杨家祖上传下来的。别说杨宇桓会不会割爱,就算他真的肯给,她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于是今日她决定将砚台借出来,再去着人找用龙尾山之石照着做一方一模一样的。柴胡虽爱好古物,也不见得识货,就算真识货,她只说欠他一方歙砚,可没说过是哪一方。
摸进杨宇桓书房时,他正巧在桌前看什么东西。见她进来,原本还拧着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有什么事吗?”
九丫的事不算急,看他有正事,本是不忍打扰的,但正想着退出去时,他却向她招了招手,“是不是灿灿想他爹爹了。”
他难得一幅稚气模样,她哪里肯离开,颠颠地走过去与他并坐在桌前。“不仅灿灿想你,我也想你了。”有求于人,她嘴巴上自然如抹了蜜一般,但说起话来,却也不拐弯抹角,指着他桌上的砚台便道,“柴胡觊觎你的墨砚许久了,我想借去仿一个一样的,好解他的‘馋’。”
他似有些疲倦,索性将头枕在她肩上,“这么好心?”
九丫鼓了鼓腮,想了瞬才老实交代,“与他打赌输了。”
“打了什么样的赌?”
他今日甚是粘人,被他抱得紧了些,连自个的气息也变得急促,为了不做出什么危险行为,她手撑着他的胸膛,双眼快速地逃避他炙热的眼神。正想答话时,却瞥见了桌上的一折奏文。方才他理头看的是这份,应是近日要上奏的,可是笔迹并非他的。虽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但她还是能认出来,更重要的是她瞟见的是最关键的那一句:“臣无才无德,故自请去徽州为通判。”
“余有年自请为徽州通判,为何?他不是刚刚升任御史中丞一职吗?”九丫愕然,已将此来的目的忘在了脑后。
杨宇桓一怔,原本微阖的眼睁了开,随即便手轻轻地扳过她的脸,以让她不去看桌上的奏疏,“阿九,这些事我自会操心。”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可已经看见了,哪儿有不挂心的,更何况九丫已经受尽了那种一惊一乍之苦,正如惊弓之鸟一般,哪怕是丁点动静,也能让她坠下深渊。所以此刻的九丫,非但没顾及杨宇桓的话,只再次问道:“是不是觉得皇上另有谋算,所以想以退为进。”
见她秀眉已然蹙在一起,他心里很清楚今日若是不告诉她实情抑或是敷衍了事,她是断不能安心的,于是叹了口气后,揉了揉自个的太阳穴,开口答道:“余有年确是想离开临安,其中原因你应该也能猜到。但以退为进,也是实情。御史中丞一职,向来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担任,因为他们圆滑老练,通晓亲疏贵贱,懂得进退得失。而余有年过于耿介,只怕在其位不出三月便会得罪于众官僚。我不知皇上是否另有谋算,就算是无心为之,也是会置余有年于死地。”
九丫心头像被凉水淹了一般,整个身子都跟着冷了。他说不知乾宁的意图,只是是怕她担心吧。可知不知道不重要,甚至连乾宁接下来会如何做也不重要。此刻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思忖片刻,她抬起眼眸,极认真地道:“宇桓,为何我们不跟着余有年一同离开临安呢?”
离开临安,不管乾宁意欲何为,他既然说出那样的话,以其性格便不可能是随口玩笑。她选择离开,不是什么以退为进,是真正的劝他隐退。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他不可不懂,要做范蠡还是韩信,皆在一念之间。
可对于九丫的建议,心思更为慎密的杨宇桓却感觉更为苦恼了。
余有年的奏书经乾宁之手,等皇帝亲批下来已是数日之后。余有年来杨府知会杨宇桓此事时,正见其双眼发直,叫了几声,杨宇桓才转过头来。
“什么时候离京?”杨宇桓开口便问。
余有年反问,“大人为何不先问皇上是如何决定?”
杨宇桓兀自笑道:“这还用问吗?今日召见你应是所谓的挽留,但你最终还是会离开临安,而且所赴之地不会是徽州。”
余有年愕然,果然吐出两个字,“泉州。”
“比我想象中好。”
余有年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大人近日似乎有心事,难不成是为了在下。”m.χIùmЬ.CǒM
这话倒逗得杨宇桓解眉一笑,“我可没这爱好。”他终于收回眼,“阿九让我同你一样,离开临安。”
余有年双眼微抬,沉吟后道:“大人并不是放不下繁华之人,想来是怕没了利爪就无法再保护身边的人吧,所以觉得无法答应夫人的要求,这并非大人之过。”
毕竟朋友一场,余有年也算了解杨宇桓,其言所指正是他心头所想,但是他并非真正理解他。杨宇桓闻言后只摇了摇头,浅声道:“一切都是借口而已,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皆是一样。”
“那夫人可知大人的想法?”余有年又问。
杨宇桓依然摇头,“太医叮嘱过不能让她再忧心,所以不敢告诉她,只是说生产之后,再作打算。”
余有年颔首,亦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又站了片刻,便准备告辞,接着似想起什么“皇上准我在明年三月左右离开临安,若到时大人要同行,在下倍感荣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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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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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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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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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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