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淼拧眉,急着补充一句,“我是说假如有呢?”
九丫若有所思,“这个,我与相公情谊前程皆不误,实在体会不到其中的冲突。倒不如你与我仔细说说,我才好替你分析分析。”m.χIùmЬ.CǒM
这挖人私事一事,虽讲究个捕风捉影的乐趣,但若能获知真相却又是另一番快意。九丫如今追求的便是这快意,早前便听到关于邹淼与余有年的些许趣谈,近日这些趣谈传得愈发的欢快,有几位相熟的人还问到了她这里。
鉴于上次邹水醉酒亦不能得知真相,九丫本颇受打击,不过今日似乎是个吉日。眼见邹淼眉头蹙得越来越紧,且口中还说了几个“我与他”。然而就在她觉得那层窗户纸将就捅破时,那个“我与他”去没了下文,话茬也是此时生生地被拧到了一旁。
“便不说前程与情谊,”邹淼在最后一刻把持住了底线,“就说你这样的,若是杨宇桓与迦南坊,孰轻孰重?”
没得到好处,九丫本有些不乐意,如今听他这一说,更是撅嘴道:“这亦没法儿比,迦南坊与我已没半点关系。”
“若是迦南坊遭遇大难,百年经营毁于一旦呢?若是有人让你离开杨三公子,才能保住迦南坊呢?”他有些急,话也开始无遮无拦,而说完才知道闯了大祸。此时九丫正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无甚表情,炉上的茶沸了许久,也不见她去料理。他更为不安了,正想说点什么,她的声音伴着茶水的沸腾声响了起来。
她说:“如果有这一日,便让我随迦南坊一起去,如今对得起公子,亦能对得起宇桓,还能对得起杨三夫人这名头。”
邹淼一个寒颤,方回过神来,急忙佯装出一张笑脸,喝了口茶道:“我瞧着还有他法。”
“是吗?”九丫的声音无波无澜,两字之后便是另一句,“如今便可告诉我,迦南坊遭遇何样的大难了吧。”
大约是在邹淼七、八岁的那年,曾有一次同双亲及两个妹妹出门参加一席喜宴,宴未他时与某公子窝在亭子里玩起双陆来,眼看便要输了,邹大小姐这时候却找了来。还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自然未玩过这棋,但也就看了片刻,她便指点着他赢了那公子的一对璞玉。当时在一旁看热闹的长辈们无不说邹家这大小姐聪明得很,并扬言若是男儿定能成大事。邹大人听之很有些得意,觉得即便是女儿也无妨,自已的面子才要紧。
然,就是这么一个聪明的小姐几年后却因不务正业而被爹妈所嫌弃,再几年后这位被嫌弃的小姐因为小小地摔了一跤便成了一冢孤坟。诚然,这位已经埋在孤坟里的小姐如今正宿在九丫的壳子里,虽换了个身体,虽曾经不务正业,但脑袋却依然好使,且比邹家公子好使许多。
于是在邹淼无意透出些话头来时,她稳稳地抓住了这头子,亦从这话头子中推断出事情的十之三四。因此无论邹淼如何狡辩,她依然坚定地相信自已的直觉,并最终在她的纠缠下,他不得不说出了那日从醉仙居听来的段子。
邹淼知道自已是闹出了事儿来,虽说他脑袋不算灵光,可有一样却是值得赞赏的,那便是自已犯的错还不会掖着藏着。九丫走得急,便没能带着当时一脸惶惑不安的他。直到他回过神来,才想到自已应当去找杨三公子。
杨宇桓近日因迦南坊之事不敢回别院,一则是怕被妻子发现自已的情绪,二则是别院离城太远,不利于收集消息。那日见过皇后之后,一切似乎很是平静,直到两日前,下朝时与谢太尉有一个照面,对方问及他的回复,大概是先前朝堂上被这位太尉大人挤兑了几句,心里很是不爽,又觉得自已在众臣面前输了他一头,如今便不能再输他。如此,他便答了句:“我还是几日前那句话,迦南坊与拙荆并无关系。”
便是昨日,刑部传出话来,说是狱卒们已对迦南坊坊主下了狠手,半日下来,全身上下再见不到好肉。在这样的鞭子下,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住了,而这位坊主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堪称女中豪杰。但就算是豪杰面对接下来的酷刑,会不会张口便不清楚了。
杨宇桓虽然得了海棠的承诺,可他是见识过刑部那些刑具的,他觉得靠别人实在有些不靠谱。因此今日,他打算进一趟宫,见一见皇帝,行最后一步棋,若不成功那自已也不会成鬼。
大概是想着此事,在有人进来时,他亦没太在意,直到对方唤了一声后才悠悠地回了神。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自已的大舅子。对于邹淼其人,也算得上与他攀上了亲戚,可这亲戚却并没有多亲。
近日邹家公子高升了,朝堂上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然而话依然没能多说上许多。此时他来工部找自个,却何缘由?手里还拎着一个礼包,又是何原因?他想了片刻,心里有了些数。听人传言,说邹淼与余有年闹得僵,而余有年如今在自已手下做事,定是想让他调和调和。可是近日,他实在不得空。
“邹大人来得实在不巧,本官正要进宫面圣呢。”因怕摊上邹淼与余有年的事,杨宇桓立马起身要走。
邹淼有些尴尬,但转眼又笑了起来,“杨大人是因为太子一案见皇上吗?在下找杨大人亦是与此事有关,可否容在下一言。”
杨宇桓闻言骇然,他不曾记得刑部公开过太子一案,可思及同为官场中人,自已知道的事儿,对方亦有知道的方法途径,因此他吃惊的不是因为邹淼说到太子一案,而是他要去见皇帝。这事,他确定只向老板娘提过。
兴许是察觉到他的情绪,邹淼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快速地将礼包放在了旁的茶几上,轻声轻气地缓缓道来:“其实那日大人在醉仙居里说这事儿时,在下不小心听到了。”
杨宇桓又是一怔,片刻复平静了下来,对方既然主动找到他,应该是不会将这事儿说出去的,如此甚好。但正当他如此想时,邹淼又提了声儿,“这事儿我本是捂在心里的,可是今日无意间说漏了嘴,将迦南坊坊主牵扯其中,说了出去。”
杨宇桓再一愕,接着亦恢复了神色。其实太子一案,抑或是迦南坊涉案,朝中许多人也是知道的,只是皇帝不说,便没人敢提,可私下里依然论着此事,就在今早,还有亲耳听到两位学士谈及。他作如此想法时,邹淼再次启了口:“嗯,我今日去了杨府别院,见了……见了阿九。”
杨宇桓脑中轰然,此事他没能将脸面扭回来,并且觉得自已不能多虑,因为依着邹淼的头脑,他实在有些无能为力,于是在这一个停顿后,他咬着牙问:“还有什么,一起说。”
邹淼咽了口唾沫,答道:“阿九听到这事儿后,便去了刑部。我追过去时,正巧见到她上了谢太尉的车,好似……进了宫。”
杨宇桓心头沸然,血液腾腾地被邹淼的一把火点了起来。若此时他不那么急,定会将自已这大舅子生吞活剥了,可是如今他得进宫。
马车过了南宫门直接向北行,九丫是杨家的孙媳,虽有去太后殿中伺候请安的惯例,可不同于向东行的宫道,此去皇后殿中,一路的宫女内侍都极守规矩,半天喧哗之事都没有,大约是怕惊动了圣驾招来个杀头之罪。有言道:伴君如伴虎。大约是此理。而九丫深谙此理,今日却无奈要去给这只大猫顺一顺毛。
这一切,都是海棠闹出来的。九丫早担心会闹出事儿来,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且是以这种方法。正因为担心过,她自然考虑过发生这样的情况当如何处理,当时的答案是:定不会救受其牵连。然而,假定真成现实时,自已竟然想也未想就去了刑部。
因为迦南坊,也因为白尹。
见到海棠是在半个时辰前。刑部大牢本不是她进得去的,可守门的小厮得了她的银子,为她向正在刑部审案的太尉传了口信。谢太尉不愧是混迹多年的一老姜,没让她等上片刻,便亲自迎了出来。
“这不是夫人该来的地方。”虽然他嘴上这般说,可却向旁让出半个身子。
九丫亦不急,只笑着道了句,“太尉大人若允我去见迦南坊坊主,那我便随大人一同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为夫做不了的决定,我能做。”
太尉不是生意人,但也能算出这笔买卖不亏,且有可能大赚。因此,小片刻后,九丫站在了地牢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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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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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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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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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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