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盖头,九丫不禁一笑,如同奸计得逞一般。料想他醉成这样,今晚怕是醒不来了。她琢磨着也不能穿着这身衣裳坐一夜吧,便伸出手要自个揭去盖头。
然而就在她手刚刚碰到喜帕时,先前还人事不省且以不怎么好看的姿势趴着的那位竟然忽地一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盖头怎么能新娘子自已揭。”
如今这说话的声音,可与刚刚完全不同了。她愕然,低眼望了去,只见他已经坐了起来。“你……没醉。”
“有大哥帮忙,那群人实在好骗。”他悠然一笑,随即便将手伸进了盖头里轻捏住她的下巴,紧接着辩着她双唇所在,俯头便吻了下去。
隔着锦帕,虽失了平日的热烈,可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唇齿间的细腻。被他挑了片刻,她亦伸出舌尖,轻点在喜帕上。他微睁了半闭着的眼,退了半分。
“阿九,你也想我了,对吗?”他问,但只是问而已。他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便又封住了她的双唇。
大概是因为喜帕捂得太紧,不一会,九丫便觉得喘得难过。她一手撑开他的胸膛,着了声:“停,停下。”
杨宇桓很是不满,“怎么了?”
九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说杨三公子,难道你想这样隔着盖头亲一晚上。”
经她提醒,他才想起正事,于是连忙起身拿起桌上的喜秤,挑起那隔着两人的锦帕。红烛轻摇,随着盖头慢慢被揭去,光阴交接中,一张早已见过梦过想过千百的容颜出现在他眼前。依旧是那双眸子那双眉,却同样如初见一般让他怦然心乱。这样的情绪不仅仅是因为这身为他而穿的喜服,更是因为她愿他而停留的双眼。
他问过她,那日被太后带进宫后发生了什么,她只道太后请她去喝酒。可他知道,表面慈祥的老太太对着外人并不那么好应付。她为他做了什么,即使不说,他也如同身受。
“怎么了?”看他微愣,九丫不由得撅嘴问道。
杨宇桓忙回过神来,上前便捧起她的小脸,几近痴狂地吻了起来。九丫一时不得力,加之头上顶着几斤重的头饰,顿时一歪倒在了喜床上。这不正如了他的意,他欺身而上,顺势将她困在手臂之间。正想进行下一步,却不料她又着了声:“停,停下。”
“又怎么了?”他死死地盯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可话还未答,一个饱嗝便自口中而出。他一怔,侧头望了眼桌上,入目的是一个已经空空如也的盘子。
“你……你吃完了?”他瞠目。
见他这神情,她有些来气,伸手入衣襟,将刚才放在里面的东西摸了出来,“谁让你一个糯米糕里藏一条纸条,不知不觉便全吃完了,现在……好涨啊,再动一下,一定得吐出来了,所以,你别碰我。”m.xiumb.com
杨宇桓顿觉无力,手臂一软,侧身瘫倒在床,“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九丫隐隐一笑,接着正经地答道:“受罪的可是我。”
杨三公子很是无语,其实比起她的胃,他的身心更是受罪呀。叹了口气,终于认了命,“那现在怎么办,我可睡不着。”
九丫想了片刻,便有了好去处。
十一月二十八,黄道曰:宜嫁娶,馀事勿取。
这一夜杨府某位新郎官被某位新媳拉着上了房顶,一人消食,一人消火。如此一夜,两人皆受了风寒之苦。
新媳入门,次日一早,便是要去前堂拜见公婆的。茗玉一早便进房来伺候了,先见着新姑爷在脸盆边洗漱,道了声早,可转头一看,自家小姐竟然还在床上趴着。这似乎不合规矩,她忙蹭了过去,原想将人叫醒的。可新姑爷却着了声,“还有些时间,且让她多睡会儿吧,昨日折腾得太晚了,你去忙你的便是,我在这儿守着。”
她昨日睡得早,可不知自家小姐拉着新姑爷聊了一夜的天。于是一句“折腾得太晚”让茗玉微怔,心里却揣着笑意乐滋滋地退了出去。
再见到小姐姑爷出来时,她已备好了茶点。小姐打着哈欠,姑爷却顺势塞了团黑米糕到她口中。
“不许挑食。”他道。
小姐嘟着嘴,却还是嚼了嚼咽下,接着竟甜甜地笑了起来。
茗玉早前便有耳闻,据说这新姑娘早有心仪的姑娘,也不知是何原因不能携手终老。大婚前几日,她很为自家小姐担心,生怕她嫁过来会受委屈。可今日一见,那些传闻真就是无稽之谈。看着两敬如宾的两人,她总算勾了抹笑意。
“茗玉是吧,你笑什么?说来听听?”新姑爷笑着开了口,语气很是和顺。
茗玉还是一惊,望了眼正捏黑米糯往肚里咽的小姐。
“说吧,又不是外人。”
小姐如此说,茗玉便有了底气,果然不避忌地开了口:“哦,前几日听到些传言,说姑爷与某位姑娘私定了终生,娶小姐是迫不得己。而且还说那位姑娘不是平常人家的小姐,其实是……”说着她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其实是宫中的公主。”
话音落处,只听得自家小姐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便见她转头朝向姑爷,“你与某位公主私定终身了?”
姑爷嘴角一抽,亦打了个喷嚏,“我比较适合与宫女私定终身。”
“你试试看。”自家小姐道。
茗玉自知说错了话,忙拿着食盘退了下去。
辰时一过,天便大亮了。九丫随着杨宇桓一同到前堂时,众人都已候着了。她生怕自已迟到,不由得拉了拉走在前头的他的袖子。他自然会意,一边走一边侧身道:“放心,时辰还未过,他们都等着看新媳妇,所以比我们心急。”
九丫悠悠地轻应了声,许是见她似乎有些慌乱,他不由得又安慰了句:“你若不想说话,便可不说,我帮你应付便可。”
如此说着,两人已经迈了进去。
“来了?”先开口的是上座的杨夫人。与她并排而坐的自然是杨大人,接着下首便是杨攸之母郭氏,这三位九丫居于负俗园时,还算见过,而另外两位姨娘,却不认识了。
再看另一边则是同辈,行首的杨攸与邹清音,这两位自然是九丫熟悉的,接着是杨六小姐,还有其余几位未小公子与小小姐,亦只是见过其中二三。
九丫左右望了眼,左右的人也将她望了几眼。见众人似有言语,她便先开了口:“让公公婆婆、兄婶弟妹和各位姨妈们久等了,实在过意不去。”
“不晚不晚,我们早到了。”此次帮腔的亦是言多的杨夫人,“也别多耽搁了,将茶端上来吧。”
杨夫人虽不怎么打理府中诸事,可说起话来还是有份量的,言一出,便没人敢多说个不字。片刻后,一番拜礼便行完了。九丫向来不喜这些俗礼,可当茶水变成包封着的银票子时,她差点没合拢嘴。
可这样的喜气儿,却被一旁郭氏的话给打散了,“我怎么觉得李小姐这般眼熟呢?”
有人起了头,自有人接过口,便是眨眼功夫,堂子里便颇为热闹。许是有了沉甸甸的票子压惊,九丫竟然不慌,朝着最先开口的郭氏便道:“郭姨娘说得极是,我亦觉得您也有几分眼熟。瞧着姨娘手上戴着佛珠,定是佛家之人,佛说一切皆是缘,想来我们便是有缘人吧。”
她说得玄乎,却也是能糊弄得了几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一时间刚才那阵热闹就此冷了不少,而后杨大人的一句话,便让堂子真静了下来。
“去晌院见老太爷吧,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他的话才最重要。在杨府内,家规可比国法重要。”
九丫一怔,捏着票子的手顿时一颤,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这银子总归是不好赚的。
因为杨老太爷已经十多年未回临安了,此次回来得突然,便只挪出不大的晌院给他。自前堂到最北的晌院,有一段距离。九丫一路走着,心里却惴惴不安。闷了片刻,见杨宇桓亦不开口,终于止不住先着了声:“爷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担心着呢。”
杨宇桓回过头来,挑眉道:“担心什么?你刚才不是能言会道吗?我原还琢磨着给你帮腔呢。左右是经营着生意的人,看来我过于操心了。你只消像刚才一样便可,爷爷也是一个鼻子一双眼。”
九丫撅嘴道:“那怎会一样,郭姨娘这人你全不在意,可爷爷却是你最重要的人。要不,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儿,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杨宇桓微怔,顿时笑了起来,接着上前拉起她的手。
杨宇桓说杨老太爷是个慈祥的老人,他还说他幼时这老人日日喝歌哄他睡觉,他还说从前在军营里混迹没少受伤,而这些伤都是这老人为他包扎的。可是他忘了告诉九丫,这慈祥的老人面不如心,他亦忘了告诉她老人所唱的都是震耳欲聋的军曲,他还忘了告诉她,他在军营里的伤都是老人用鞭子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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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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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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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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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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