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清音听到声音,动了动坐得僵直的腰,“什么画?”
丫鬟可怜小姐坐了许久实在无聊,便递上去想给她取个乐。邹清音伸手接过,她只能垂眼看去。当看清那上面的一颗颗圆不圆扁不扁的东西时,手一颤,画纸掉在了地上,“谁?这是谁画的,你在哪儿发现的。”
被她揪着手臂的丫鬟痛得真嚷,指着身后的门道:“夹在门缝里的,一眼便见着了。”
邹清音像着了魔似的,伸手扯下了盖头的同时竟朝门外走去,幸亏丫鬟及时将她抱住,“小姐,您这是干嘛?这画……这画怎么了?”
没有盖头遮挡,露出邹清音惨白的脸色。那似乎早已不复存在的记忆重新侵蚀进她的脑海里,而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张在大火中已经永远消息的面孔。
邹佩玖。
九丫本以为杨宇桓真会变态地将自己交由官办,原本心情有些颓唐的她在出了杨府后自觉地朝府衙的方向走去。她想,反正要逃也一定会被杨宇桓这变态抓回来的,所以在他的攻击范围内,她难得费心费力。
“你想去哪儿?”走在后面的杨宇桓出声打乱了她的方寸。
九丫很不高兴,撇着眼道:“怎么?难道还想直接将我送上断头台。”
杨宇桓见她一副怨妇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笑,“那我可舍不得。”
九丫总是看不透这人的性情,阴晴不定冷热难不分,索性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他抱着手倚在门边,一脸无奈地道:“我就想多送你一段路,只是今晚需去应酬那些老爷们儿,实在没时间送你,你应该能找到路回去吧。”
“你……要放我走?”九丫惊愕,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恍然回神一般,眉头也随之拧了起来,“杨宇桓,你是想逗着我玩呢。”m.χIùmЬ.CǒM
他瘪了瘪嘴,“我可什么都没说,一直是你这样以为的。哎,看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你这眼神呀,真不怎么好,所以对我的误会才会这么深。”
大概是因为重获自由,九丫心里爽快了许多,因此对于杨宇桓的卖乖耍宝她也可以不置一词,只是说到这误会,她却有自己的见解。于是当杨宇桓告别后转身回府时,她却将人叫住。
“杨宇桓,你等等。”
她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儿地唤他,虽然不怎么好听,但也好过那一声“姓杨的”。他欣然接受,同时转过身来。
刚才那一声,九丫其实很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有没有必要。早在半个月前就该摊开来说清的事情,却因为那官家小姐的介入让简单的事变得多了些纠结。如今再提,似乎已经不对味。可是她与杨宇桓既然有了不怎么美好的开始,那结局至少不能再任它稀里糊涂。
说!她下定了这个决定,吸了口气,开口道:“杨……三公子,不管我对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不管你从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你都是杨府的三公子,你都有大好的前程,你以后要娶的也都会是某位大家闺秀,我阿九都不会是杨府的选择。杨三公子,其实你完全不用为了曾经的什么承诺而付出任何心血,因为那些我早已经不记得了。在我的记忆里,你和我只是陌路人,从不曾相遇也从不曾相约。我知道说这样的话很残忍,但是真的对不起。”
最后那声“对不起”几乎重重地撞在了杨宇桓的心口上,那样的痛无形亦无处逃,远远超过了多日前林中那支羽箭带给他的伤害。手中的伤,如今尚未痊愈,而这新的伤口又要花多久去休养。随着渐渐淡去的笑意,他的气息也变得沉重,这是从不曾有的,即便是当初听到自己与邹家大小姐的婚期时。
“阿九。”他终于着了声,“我对你的心,从来不是因为什么记忆。你也许不是杨府的选择,但却是我的。”
九丫微怔,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摇摆,她索性转过眼去,装出一副全不在乎的模样,“那如果我是别人呢?不是阿九,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会。”
只一字,让她的心顿时收紧。九丫觉得,他这诓人的功夫大概已炼至炉火纯青之境,乍一听上去还真如真话一般。她止不住一笑,转头对向他的双眼,“但是,你不是我的选择。”
“那谁是你的?”他的眉已经微微收紧,这几乎是不曾有过的表情。自小他便没了娘亲,亲爹也不太喜欢他。他知道很多事强求不来,所以觉得一切随意便好。可唯独这件,他从未想过要放下。他知道执着只会让自己受累,但他觉得这辈子至少要执着一次。
大概是他的情绪感染到身旁的九丫,她竟然忘了回答。
杨宇桓因她的沉默变得有些恼怒,在她愣神的片刻,又开口道:“是琉璃院里那位昼伏夜出的男子吗?白尹,迦南坊的前坊主。”
先前还为自己说话不留情面而反思的九丫,一听他提到白尹,立马又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你怎么知道他?”
“你都跟他住一院子了,我能不打听清楚吗?”他咬牙。
九丫一见他呲牙裂嘴,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你调查我?”
“你要离开迦南坊,那我就不用费心了。”
“谁让你费心了?”九丫气不打一处来,“我永远不会离开迦南坊,还有你说得没错,我选中的就是他。”
最终的对白变得这样,大概两人都没有想到。看着杨宇桓气急败坏转身入府的背影,本以为心里会十分痛快的九丫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大概是被他气的,她想,自从认识以来,每次跟他闹上,免不了吃亏又咽气。就这么一人儿,要她选,她还真会选温柔体贴沉稳冷静的白尹。
因为在杨府的耽搁,九丫回迦南坊时天已经黑了。她怕白尹起床后,寻不到自己徒增担心,便抄了近路。这条路治河边而行,虽然不怎么好走,却是最快的。
已经近暮春时节,满山的杜鹃开得极好,就边手中的灯笼也能让她们平添娇艳。刚刚转过一个山坳,前面便是一片空地。这条路九丫被师姐们领着走过几次,虽说是晚上,但向来无所忌讳的她并不怎么害怕,所以有几次都夜行小路,以便快些回坊,然而今天却碰到了奇怪之事。
但是那山坳后,平日一向悄无声息的空地,竟然传来一阵冷厉的回音。那是谁的笑声,很有些阴森,伴着这声音山风骤起,吹得九丫直直地退了两步。
“难道这么邪门,刚刚摆脱了杨宇桓那倒霉鬼,现在又碰上了。”已经躲在树后的她,远远望去,那声音的尽头跪坐着一个人,之所以说他是人,是因为旁边放了一盏灯笼。
九丫觉得,若对方是鬼,那应该用不着那东西吧。于是她吸了口气,一步步向那边挪去。那跪坐在地的是一个男子,身子略显单薄,但声音却还是有力。再仔细一看,男子坐着的位置前是一个土包,土包前又立着一块石碑。她眼睛虽好,但这这里灯光太过昏暗,她没法看清上面的字儿。不过单凭这些,便能判定得出,那是一个坟,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坟。修在这背山面水的地方,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地儿。坟墓隐在两棵槐树和一排灌木中,若不是今晚这男子来此祭拜,那几乎没人注意到那里竟然是座坟墓。
然而九丫猜对了那是座坟,却没能猜到那男子并非前来祭拜。所以当男子笑过后指着墓碑冷言时,她还吓了一跳。
“他们说你被葬在了这里,我便来看看,看看你是如何的凄惨。你一向嚣张,可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山效之中只余下孤坟一座。”
九丫本是急着赶路的,但看了下月色,似乎已经晚了,因此焦急的心也缓了缓。她实在好奇,好奇这男子怎么会在半夜来“祭拜”,而且话语中还流露着明显的愤恨,于是她继续听。
“听人说,你死后被人一把火烧了,这似乎是你的报应。我若能早几月回京,一定会来此观礼的。也不知道是我没这福气,还是你太过短命。”
话说得越来越无理,而九丫的精神也来了,刚才还猫着腰的她,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儿,而且那些话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于是她继续听。
“你当初做的那些事,你大概已经忘了吧。但我不知道该怨你还是谢你,不是因为你,我不会离开邹府,不会落魄得需要乞食为生。但若不是因为离开了邹府,我又怎么会参加此次的春闱,又怎么成为此次省元。”
话到此处,九丫双眼已经发直。她本就是想看个热闹,竟没想到这样也能牵扯到自己的身上。不仅是那会跪坐在地的男子是今科省元兼自己的仇人,而且她还发现,那坟包竟然是邹大小姐也就是从前的她的墓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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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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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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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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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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