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我也觉得不妥。”常辽说道:“原本没想搞这些,我也不会,就是先前在楼下看到有人烧纸,临时起意,也没个准备,就先凑活一下了,等回头我仔细想想怎么弄。”
赵晓又抬手指着旁边墙上的《携神女东岳赏落日图》念道:“‘丁亥三月初一常大手绘记去岁泰山游赠爱妻云书,愿夫妻如云伴日万世不易’,这是常总你自己画的画啊?”
“嗯,是啊。”
赵晓又一回身指着对面的《北岳中秋遇仙图》问道:“那这副呢?‘葵未秋四川常大手绘记钟晴反弹琵琶’,钟晴又是谁?‘造化钟神秀,明月被我晴’,‘我晴’,听这意思,跟你关系也不一般啊。”
“唉。”常辽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一个同事,我的……我的初恋女友。你是不是觉得挂在这儿和云书对着不合适?其实我也觉得不合适,可是是云书要求这么挂的,我也就不好随意改动了。”
“这也属于我刚说的你要破掉的东西。”赵晓说道:“正常来说,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家里留着丈夫前女友的东西,而且还这么大张旗鼓,跟打擂台似的面对面摆出来,你知道梅书的用意吗?”
常辽点点头:“原先不懂,可刚才经你点拨,现在一想就懂了,她这是要让我每次进来一看到她、想起她,也就想起了钟晴,随时提醒着我,她只是我人生中的之一,最多是比较特殊的那个之一,但并不是唯一。还是那句话,要我记挂着她但不沉溺于她,有她又不只有她。”
“就是啊。你听她话、遵从她的愿望都没问题,但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她留下话、留下愿望的初衷是为了让你能过得更好,而不是让你纠结难过。可她的某句话、某个想法是包含着她对你生活状态的主观判断,有可能是错的,就算对,也有时效性。所以你要遵从她的愿望,应该是遵从她立下愿望的初衷,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遵从具体某一句话、某一个想法。否则就成墨守成规了,可能会适得其反,那你这种遵从就舍本逐末,不是真正的遵从了。”
常辽轻轻点着头说道:“我懂了,谢谢影后,你今晚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回头我得好好琢磨一下这些事情。”
赵晓笑了笑,又说道:“你去过恒山?葵未年应该是……今年亥年,去年戌年……”
“2003年。”常辽说道:“那年我刚刚工作,钟晴是我的新同事,我们一起到山西大同去参与北岳煤矿的保荐上市工作,我一直在那儿在到04年年底呢。03年中秋节我们团队一起到恒山去玩,当晚天气很好,她在月下给我们表演弹琵琶,回去之后我就画了这幅画。”
“常总,岗给你个烟灰钵儿。”
赵晓忽然冒出一句怪话,顺手推了一下旁边书桌上的烟灰缸,笑嘻嘻的看着常辽。常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赵晓是说了一句大同方言,觉得有些搞笑,正想要笑,看到旁边墙上梅云书的遗像,又意识到不合适,才收住笑容,说道:“你还会大同方言啊,说的还挺标准,不愧是影后,果然什么都能演。”
“我本来就是大同人。你说的这个北岳煤矿我也知道,你在那儿呆了那么长时间,知道离他们三大队一中队不远有个楼沟村吗?我就是那儿的人。”
听到她这话,常辽忽然就想起了往事,当初就听赵老炮说过,他们隔壁楼沟村、也就是胡麻子那个村子,出了个电影明星,就叫赵晓,可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吗?只不过对这些娱乐八卦没兴趣,一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所以后来即便认识了这人都没想起来,现在听她提起才又想起来了。按当初听说的,她原名叫赵冬艳,她父亲原先也在北岳煤矿干过活,95年出事死了。她十几岁就辍学去城里打工,后来没几年,不知怎么就上电视成明星了。琇書網
“哦,我想起来,其实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事了。”
“听说过我爸死于矿难,我辍学去饭店打工,后来就神奇的成了明星,是吧?”
“嗯,对。”常辽轻轻点着头说道:“难怪你这么年轻就活的这么明白,看得这么通透了,少年丧父、外出务工、大红大紫,原来你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十多年把别人的几辈子都活完了。”
“你也不赖啊,这么年轻就成了唐润华的座上客,等有朝一日你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你也就活完别人几辈子了。我听说梅书的事情之后,本来早就想给你打个电话了,只是以前咱们不是很熟,这又是你的家事,我怕太冒昧,才等到今天,借着这个过节的由头约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明白你现在的状态了,因为我也经历过。所以我今天过来的第一个目的就是开解你。”
“第一个?意思还有第二个了?”
“第二个等我把第一个达成了再说,没达成我就不提了。”赵晓说着就抬手一指博物架上的琵琶盒,转移了话题:“我看这就是把琵琶吧,也是钟晴的?”
“嗯,是啊。当年她家里出了点事,她仓促从大同离开,后来就再没回去,留了一些物品在那儿,托我给她带回来保管,这琵琶就是其中之一。”常辽说着就从架子上取下琵琶盒,放在书桌上打开。
赵晓伸着两根手指摸了摸琵琶面板,就把琵琶从盒子里取出来,按了按覆手,又拨了两下弦,轻轻响了两声,她又拧着弦轴调试了一下,又拨弄了几下弦,撇撇嘴说道:“你也不保养保养啊,面板太燥了,弦也涩了。”
“我不会啊。”常辽无奈的说道:“这东西我除了知道它叫琵琶,别的一无所知,已经躺在这盒子里三年多,今天好像还是我接手之后第一次从盒子里拿出来呢。”
赵晓又端着仔细看了看,问道:“地板蜡、橄榄油、棉布,你家里有吗?”常辽点头答应有,她又说道:“找来去,我教你保养。”
常辽答应一声就出了书房,按她说的把三样东西都找来,她先用地板蜡把面板和背板都仔细打了一遍,又用棉布蘸着橄榄油把琴弦仔细擦拭一遍,全部做完,又定音拨弦试了试,才轻轻点着头说道:“马马虎虎吧,闲置时间太久,不可能完全调整回去了。保养就按照我刚才这程序,如果是放在盒子里不拿出来,这个季节最多一个月得保养一次,冬春季频率还得翻倍。”
常辽随口答应着,她又说道:“想听什么,我给你弹一曲。”
“你也会弹琵琶?”
“这话问的,这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东西,我一个搞文艺的,会弹个琵琶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常辽想想也是,她这样的人会摆弄点乐器也在情理之中,没准还弹得不错呢,不禁暗自一笑。虽然对于音乐没什么兴趣,完全听不懂,但既然她主动提出来愿意为自己演奏一曲,要说不想听也不礼貌。脱口就想说《昭君出塞》,话到嘴边,又想起这首曲子似乎有些不吉利。当年和钟晴一起踏雪上雁门,当时她也是问想听什么曲子,自己坚持要听《昭君出塞》,她嘴上说晦气,王昭君出去就再没回来,客死异乡,不过还是弹了。仅仅过了两个多月,她当真就走了,到现在音讯全无,也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回来。想到此处,常辽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略微想了一下,当初钟晴第一次给自己弹琵琶弹的是一首《塞上曲》,于是就说道:“来一首《塞上曲》吧。”
赵晓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你先坐下,调整好呼吸。”常辽愣了愣,听个琵琶还要先坐下,调整好呼吸?不过也没说什么就坐下了。赵晓又盯着他看了起来,一直看了大约有十多秒钟,他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正要开口询问,赵晓却转身到旁边的飘窗窗台上坐下了,腿搭起来,将琵琶竖在腿上,先用拨片把四根弦依次拨了一遍,忽然拨片一划,声如裂帛,常辽也不知怎的,就觉得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就什么都忘了,脑海里只有琴音了。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曲终了,常辽还呆呆的、听得入神,赵晓就站了起来,将琵琶放回到盒子里,轻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前女友弹得还好啊?”
常辽这才回过神来,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畅快,忍不住笑道:“说实话,我以前是个乐盲,今天第一次有种听懂的感觉。”
赵晓撇嘴笑了一下:“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弹的,是不是有种知音的感觉?”
“嗯,是啊。”常辽嘴上答应着,心里暗叹,巨星果然是巨星,专业技术水平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把音乐弄到自己这种人都能听懂,难度估计不亚于用石头孵出小鸡来,一时心里不禁对她愈发好奇起来,就说道:“影后,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你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一步步?”赵晓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干嘛,对我有兴趣了,想要了解我的秘密了?”
“当然,哪个男人会对一位年轻漂亮的影后巨星不感兴趣呢。”
赵晓轻笑道:“我对你也挺感兴趣的,要不这样,咱俩来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人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怎么样?”
“行啊,走,外边坐下玩。”
“外边咱俩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一人提个问题,跟谈判似的,不好玩。把酒端进来,在这儿玩。”
“嗯,你等着,我去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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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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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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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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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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