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人当天就该回济南的回济南、该回西安的回西安去了,不过常辽得先把准备好的报会材料送回北京去交给张培华检查,然后再去济南。自从来了珠海,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见过梅云书,常辽心里怪想她的,可偏偏11号晚上回北京的机票已经订不到了,只能订了12号上午的。所以原本热热闹闹的项目组,11号晚上就只剩下常辽一个人还在珠海了。
七点多钟吃过晚饭,他一个人在酒店呆着也无聊,正好来了珠海这么长时间,也一直没空出去逛逛,就想趁今晚出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土特产带点回去,之前就听宏图机电的员工说水湾路是珠海的特色街,于是就去了。打车到了水湾街一看,其实是一条酒吧街,主要是些酒吧,间杂有一些卖土特产的小店,逛了一会儿,就在一家小店买了几袋白藤藕粉和横山粉葛。
买完东西一转身,看到身后两三米远处的的一个姑娘,感觉有点眼熟,就不禁多看了两眼,二十五六模样,一米六左右的个头,头戴一顶黑色遮阳帽,一束齐肩长的马尾在脑后晃悠着。帽子下是一张麦色的瓜子小脸,上身穿一件短袖迷彩t桖,腰间系着个迷彩腰包,下身一条军绿色七分裤,脚上穿着一双平底帆布鞋。右手提着个有“横山粉葛”字样的纸袋。
姑娘也注意到了常辽,也盯着看了起来,嘴里迟疑着说道:“你是……你是……”听她一开口常辽就想起来了,笑道:“薛宜!”
“哈哈,常辽,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认错了呢。”
“想不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你了。”常辽笑道:“当初说好的,等我从大同回到北京跟你联系,我04年年底才回去,打你电话已经变空号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错。我从北岳煤矿回到北京,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有一次把手机弄丢了,那个号没登记过,补卡有点麻烦,就重新换了个号,想跟你们联系,可又没你的电话了。你怎么到珠海来了?宏图机电增发?”
她能猜到常辽也不奇怪,珠海宏图机电增发这是早就公告过的事,她一个财经记者,既然到珠海来了,肯定会有所了解,也很容易就查到是大信证券负责保荐,自己又恰好此时出现在这里,自然很容易就联系到一起了。常辽答道:“是啊,今天才刚刚把这边的事弄完,明天一早就要回北京去了,过来这儿看看买了点土特产准备带回去,要是晚一天咱们就碰不上了。你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格力啊,今天下午开了场新闻发布会,我来跑新闻。正事办完,今晚回不去了,也是听说这儿有卖土特产的,所以就来逛逛买点,没想到就遇上你了。”薛宜笑道:“你明天早上回北京,几点的飞机,别说是九点一刻那班啊?”
常辽哈哈一笑:“咱俩有缘,明早继续同路了。”
薛宜也开怀一笑,抬手往周围虚指一下,说道:“他乡遇故交,人生一大快事,走吧,走个地方坐坐,我请客。”
“你挑地方,我请客。”常辽说道。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别的不敢说,挑酒吧我在行,走。”薛宜说着就往前走去,常辽跟在她身旁走着,随口说道:“你很喜欢来酒吧玩啊?”
“是啊,我们当记者的,经常到处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没什么亲戚朋友,就自己一个人,最简单最合适的消遣方式不就是酒吧了,去的多了慢慢就成一种习惯,或者说一种生活方式了。”薛宜说着又抬手往街对面一指:“就这家吧,看起来还不错。”
常辽顺着看过去,路对面一幢两层小洋楼,墙体本来应该是白色的,但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被照成了淡蓝色,一楼的两扇门敞开着,门头上挂块招牌,上面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就是不火”,里面灯光虽然昏暗,不过也依稀能看得出来,客人不算太多,也不少。二楼还有个露台,上面似乎也有客人。
两人过了街,薛宜当先走了进去,一楼大约有六七十平米,十来张桌子,六七成上座,客人们或单独一人,或三三两两,浅斟低酌,轻声说笑,左侧角落里有个人在谈着吉他唱着歌,右侧角落里是柜台,柜台上点着几支蜡烛,里面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老板娘。两人来到柜台前,薛宜问二楼露台上有没有桌子,老板娘答有,于是两人就顺着柜台旁边的楼梯上了楼。
楼梯是旋转楼梯,有一根碗口粗细的钢管竖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楼梯的每一级台阶都是从钢管上伸出两根横枝,在上面固定一块木板,围绕着中间的钢管旋转向上,看起来挺漂亮,可就是比较窄,外侧也没有扶手,不太好走。楼梯下的墙角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摞纸箱。
二楼是退台结构,靠后半部分是并排两个房间,门窗紧闭,看样子应该是老板的住所。前面临街是个狭长的露台,一排摆着三张小方桌,外侧有铁栏杆围着,栏杆上固定着几盆盆栽花。三张桌子最左侧一张坐了三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正在说笑着,两人就在最右侧一张桌子旁坐下,抬眼望去,不远处还能看到海滩,景色不错。
要了两瓶啤酒和几样小吃,老板娘就下楼去了,薛宜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海滩轻声笑叹:“风景真是好啊。等将来我有钱了,我也弄个这样的的小酒吧,这辈子就满足了。”
“嗯,确实是好地方。”常辽随口附和一句。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薛宜问道:“钟晴没来?”
常辽忽然心里微微有些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她早已经……已经……怎么说呢,算是失踪吧,已经失踪两年半了。”琇書蛧
“失踪?什么叫失踪?”薛宜说道:“说的怎么感觉怪吓人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常辽苦笑道:“简单说吧,那年你们离开之后没多久,你们是12月上旬去的北岳煤矿对吧,到了月底,12月29号夜里、30号凌晨,她家里出了点事。她爸妈是在大运河上跑船做运输的,那天夜里在徐州孟家沟港泊船过夜,被人纵火,她爸被烧伤入院,她就赶去徐州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啊!”薛宜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常辽,一脸疑惑的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再也没见过呢?”
“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过了十来天,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说她有事情,要离开几年,再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我既没再见过她,也联系不上了,我还去扬州她老家打听过,也没什么收获,我到现在也还是一头雾水呢。”
说话间老板娘刚好把两瓶啤酒和几样小吃送了上来,常辽提起瓶子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薛宜,自己端起杯子就一口干了,又提起瓶子来继续倒酒。薛宜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撇了撇嘴,说道:“这事可真是有点奇怪了,那你……你这两年怎么样?”
“能怎么样,还不是成天出差,04年年底回到北京,去年还算安稳,在北京做了两个项目,从去年12月份开始出差,一直到现在,这大半年时间,我在北京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足一个月。你呢,也是成天到处跑?”
“是啊,吃我们这碗饭的,不就这样吗。”
“你一个女的,倒是怪辛苦啊。”
“其实也没什么,从小就习惯了。”薛宜笑了笑,说道:“我老家是浙江新昌的,我爸妈都是养蜂人,每年都在我们浙江,还有福建、江西、广东、广西这几个省不停的迁徙,一般每年春节前后,他们都在广东、广西一带,之后逐步向北迁移,四五月份迁移到福建、江西,五六月份回到浙江,有时候也会去安徽或者江苏,九月、十月以后又开始往南边走。我小时候很小就跟着他们四处走,其实珠海我以前也来过,只是没来过市里。上学之后,虽然多数时候就是跟着我爷爷奶奶过,但寒暑假都会去找我爸妈,在异乡的野外度过一个假期。所以我从小就习惯这种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生活了。”
常辽笑道:“养蜂肯定都是去些有花的地方吧?一年四季逐花而居,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啊。”
“那倒是,我之所干了这份工作,还跟这种生活经历有点关系呢。”薛宜爽朗的笑着说道:“养蜂都是到荒郊野外一些山明水秀、繁花似锦又人迹稀少的地方,所以我每次跟着我爸妈出去,没什么小朋友跟我玩,也没电视看,我就是一个人跟大自然玩,跟花花草草玩。我很喜欢这种生活,我特别想长大了之后也能继续过这样的生活,所以高考的时候我填的所有志愿全都是各院校的新闻专业,我想当旅游记者。03年大学毕业之后,记者倒是当上了,可奔腾社财经记者的收入水平更好些,我就无耻的变节了,当了财经记者。”
“真是羡慕这样四海为家、逐花而居的生活啊。”常辽晃着脑袋笑叹道:“唉,等将来哪天我要是不想干了,你帮我介绍一下,我去跟你爸妈学学养蜂这门手艺,然后我也来享受一下这种四海为家、逐花而居。”
“哈哈,你要真想学,都不用找我爸妈,我就能教你,我也是从小就跟着养蜂的,技术也不错。”
薛宜话音未落,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两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往楼梯口的方向看去,尖叫声又再次响起,紧接着楼下就吵闹了起来,有人大声叫嚷着什么,可用的是方言,两人都听不懂,只是从语气判断应该是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了。旁边那张桌子坐着的三个小伙子发一声喊,就起身向楼梯口跑去,常辽急忙大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着火了!快跑!”跑在最前边的一个用普通话答应一句,就已经到了楼梯口,却猛的停住脚步,他身后的两人止步不及,其中一人撞在他背上,他立足不稳,一声怪叫,就从楼梯口摔了下去,紧接着就从下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一阵火光从楼梯口冒了上来,还有阵阵黑烟涌来,那两人都吓呆了,站在楼梯口呆呆看着下面,楼下的叫喊声也更响、更嘈杂了。
常辽和薛宜在露台边,就看到一楼很多人尖叫着跑出门到了街上,还有人抬着手对他们大喊,让他们快下去。两人赶紧离桌向楼梯口跑去,还没到就见阵阵黑烟已经裹挟着火苗蹿了上来。站在那儿的那两人被火燎到,怪叫着退后几步躲开。
两人接近楼梯口,已经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炙烫和呛人的烟气,下面还有一个人凄厉的惨叫声,薛宜因为坐的近,跑在了前面,她够着头往下看了一眼,也是发出一声惊叫。常辽急忙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回来,说道:“不能从这儿下。”
“下……下……下下……下面有……有……有人被烧……烧……”薛宜被刚才这一眼吓得牙关打颤,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常辽知道她要说下面有人被火烧了,其实不用她说,光是听那凄厉的惨叫也知道,应该就是刚才被撞下楼梯去的那个小伙子,楼梯脚下码放着纸箱,很可能是着火了,他摔下去刚好就掉进了火堆里,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要先逃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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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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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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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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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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