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润邻和杜伊头天晚上百般恩爱,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第二天睡到十点多钟才起来。天气正热,也不用烧水了,两人就打上井水来在院子里洗脸刷牙。杜伊刚洗完正用毛巾擦脸,就有一个扛着锄头、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旁边路上经过,男人看见杜伊就停下了脚步,笑呵呵的说道:“杜伊回来了啊?”
杜伊放下毛巾一看,随即也笑道:“三伯,我昨晚刚回来,您下地啊?”
三伯随手往西边指了一下,说道:“我去西冲田里放水,刚放完回来。”顿了一顿,又笑呵呵的说道:“杜伊啊,你好样的,咱村里都知道你出息了,给你爸长脸了。”
杜伊微微愣了一下,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三伯您这话说的,我出息啥,我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吗,教书的。”
三伯笑呵呵的一指车子:“小轿车都开上了,还不是出息是啥?而且去年就听说了,当年你爸被判了赔胡爱国家的30几万钱,你都给赔上了,村里上上下下任谁听了都夸你呢,有能耐、有担当、实在!”
“三伯您可别这说,这是我们应该赔的。”
三伯又叹了一口气:“唉……不过古话说的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早都看出来,胡爱国家那就是福薄命短、该死,就算没人碰他也活不长,也是你爸倒霉,偏偏就招惹在他头上了。这不,你把钱赔给他家,他家也没那个命消受,还更倒霉了,这就是命。”
“啊!”杜伊惊问道:“三伯,他家又咋了?又出啥事了?”
“嗨,你还不知道啊?”三伯说道:“这要说起来,还跟你还他家那笔钱有关系,你去年八月十五那前后,是不是一下子给了那个寡妇朱月娥好几十万钱?”
“是啊。”杜伊说道:“我家一共该赔他家32万,我原先赔了3万多,还欠着28万多,去年9月20号就一次全赔了,算老历就是八月十五前后点。”
“这就是了,去年八月十五前后那段时间,朱月娥逢人就说收到你赔的钱了,几十万,别提多得意了。老话说狗狂吃棒、人狂招祸,她没得意几天,大概不到一月吧,听说是有回去镇上银行取钱,不知怎么的就把你给她的那些钱全都买了啥保险,后来那钱就用不了、又没钱了,她去找人家银行理论,人家说那是她自己签了字、画了押买的,现在反悔要退也可以,不过得去找保险公司退,那保险公司听说是在上海,而且只能退到两三万。她当然不愿意了,就带了乐果去银行,说是不原数退她的钱她就喝药死在银行里,想用这招逼人家退钱,可最后钱没退着,还把自个的命送了。”
“啊!”杜伊惊得眼睛直瞪着三伯,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他家……他家现在咋样了?”
三伯撇撇嘴叹了一口气:“唉,朱月娥一死,家里就剩下一个瞎老婆子领着两个小娃,还能咋样?如今姐弟俩学也不上了,说来还怪可惜,他家这俩孩子你应该也知道,在咱村是你之后出了名的读书成器。如今大那个姑娘胡立君,今年15岁吧,每天像我们这些大人一样下田下地,早出晚归,小那个儿子胡立国在家里烧火煮饭照管他奶奶,一家子别提多惨了。”
杜伊撇了撇嘴,看看一旁的卢润邻,叹了一口气:“唉……我一会儿去他家看看。”
“有啥好看的,你好不容易才把跟他家的事情了断清楚,别去招惹是非。”三伯笑了笑,又指指卢润邻问道:“这是你对象?”
“哦,是啊。”杜伊点了一下头,心不在焉的说道:“叫卢润邻,润邻,这是三伯。”
“三伯您好。”卢润邻随口问了句好,三伯笑呵呵的说道:“你这身板不错啊,干啥工作的,跟杜伊一样也是老师?”
卢润邻心想跟他说基金什么的估计他也听不懂,就随口应道:“嗯,是啊。”
三伯又对杜伊说道:“杜伊,一会儿叫上小卢,上我们家吃午饭去?”
“谢谢三伯,不用了。”杜伊说道:“我家里成年累月的也没人、不点个灶,正好这两天我回来,得点点灶。”
“哦,也是啊,点了灶,家里才有人气。”三伯说道:“那行,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改天上我家吃饭去。”
“嗯,三伯您慢走。”
看着三伯走开了些,杜伊才转身看着卢润邻,撇撇嘴叹了一口气:“唉……你说这保险公司怎么那么害人?这真是把人家整得家破人亡了,还保险呢,我看叫害人公司还差不多。”
“唉……”卢润邻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我大概听明白了,其实不怪保险公司,是银行的问题。保险公司的产品让银行帮忙销售,银行贪图赚提成,就尽挑着那些好忽悠的老年人,或者是这种农村妇女,利用他们对银行的信任,忽悠着人家买了。等出了问题,他们又往保险公司头上推,让去找保险公司,可保险公司哪知道银行具体哪单是怎么卖的,在保险公司而言,客户签了投保协议、交了保费,他们也出了保单,一切程序都正常,还给了银行销售提成,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桩很普通的正常业务。”
“对啊,金融的事情你懂,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他们把这钱要回来?”
卢润邻摇摇头,无奈的笑道:“没辙,我刚才就跟你说,这事在保险公司而言,完全是一笔正常、合法的业务,现在想去把钱要回来,就等于是要解除保险合约、退保,这种情况《保险法》有规定,按照保单的现金价值退。你不懂什么叫现金价值,反正就是相对很少的一笔钱,特别是投保的头两年,买30万的保险,可能就是能退到一两万、两三万。这事的问题出在银行,所以一定要找人负责,也只能去告银行欺诈销售,让银行来赔偿损失,可这种事你想想也知道,银行的具体经手员工当初忽悠朱月娥的时候,肯定主要是口头上说,最多拿张纸写写画画,回头就扔了,所以就算朱月娥人还活着都拿不出证据来,更别说现在人都死了,所以这事一点办法没有。”
“真是黑心烂肝了!”杜伊愤愤的咒了一句,又撇了撇嘴,说道:“走吧,咱们去他家里看看,就旁边不远。”
杜伊带着卢润邻顺着村巷往东走了,拐了两个弯,就在一处高石坎上停下了脚步,抬手往石坎下方指了指,说道:“就是那家,靠南边烟囱里冒着烟那家。”卢润邻顺着望去,石坎下方有好些户人家,不过看起来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有些房子甚至屋顶、墙都塌了,蒿草丛生,一看就没人住了。
杜伊解释说这片是原先村子的中心,近几年好些人家都盖新房子,而且都是往村子外围批宅基地盖,因为村子外围原先都是田地,没什么建筑,不像在村子里盖还得拆旧的腾地,太麻烦。新房子盖起来人一搬走,空出来的老房子就没人管了,所以渐渐的村子中心住的人就越来越少,现在还住在这儿的,几乎都是些家里困难盖不起新房的。
石坎下的那些房子中,只有一南一北两户烟囱在冒烟,南边的那户距离大约四五十米,房子结构看起来和杜伊家的类似,也是一面正房加一面耳房,门前一块空场,也没有院墙围着。屋顶上不少地方都长了野草,有几处还明显能看得出来盖了油毡,油毡在太阳光下会反光,肯定是瓦片坏了没更换,就弄块油毡盖上去防雨。门前的空场边上能看到有个身躯佝偻的老太太在洗衣服。
杜伊说道:“润邻,跟你商量件事,我想……我想帮帮他家,让他家两个孩子去上学,他家这俩孩子学习成绩都特别好,特别是大那个姑娘胡立君,特别懂事、特别通情达理。咱们只要出点钱解决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穿衣吃饭问题,两个孩子就可以重新回学校去上学了。一年几千块钱也就够了,咱们随便哪儿省省就出来了,你觉得怎么样?”
“你就是心太好了。”卢润邻撇撇嘴说道:“本来我倒无所谓,可这家人跟你们家关系特殊啊,说难听点,你家跟他家可是有杀父之仇,现在该判的、该赔的都判了、赔了,这事到此为止了。如果你接下来又去帮他们,又要牵扯上了,将来会怎么样可就难说了,你就不怕成了东郭先生?”m.xiumb.com
“怎么会呢。”杜伊说道:“咱们就是每个月给他们点钱,让他们能吃上饭,可以安安心心回学校去上学,过上几年长大了,能自己养活自己,咱们也就不用管了,不会有什么瓜葛。如果咱们不管,这两孩子,特别是大的那个姑娘胡立君,没准过上两年就嫁人了,而且她家这种情况,拿不出嫁妆,肯定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十有八九是要嫁给那些中年鳏夫去做小媳妇,一辈子可就毁了,我想着这心里都难受。”
卢润邻又迟疑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道:“行,听你的,你要怎么办我都支持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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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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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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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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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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