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床,常辽和钟晴一起到厂部食堂去吃了早点,就骑着摩托车出发赶去训草村赵老炮家了。常辽是昨天晚上回到厂部招待所的,就是为了今天带着钟晴一起去赵老炮家吃饭。本来沈五一也想跟着去玩玩,但是摩托车栽不下,又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只好作罢。
两人一路打听,大约十点半才找到训草村,村子果然是在一条山沟里,山沟底部有条小河流过,村子就分布在小河两岸,看起来大约有三四十户人家。刚一进村,常辽就看见元宝挑着一担柴从旁边一条岔路上走来,于是就停车叫了他一声“元宝”。元宝抬头看了一眼,就将柴担子往路边一放,笑嘻嘻的小跑了过来。
元宝看着长得高高壮壮,似乎十七八岁了,其实今年才13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长得高大结实,但是胆子却特别小。和赵老炮、孙老旺一样,都是训草村的人,常辽曾听赵老炮说过他的事情。10岁的时候他母亲就因病过世了,跟他父亲两人相依为命,可刚过了一年,他父亲也因为点琐事,一气之下喝农药自杀了,他就变成了孤儿,当时才11岁,只好带着家里的土地并到了大伯家生活。但他大婶不待见,经常打骂,还经常挨饿,大冬天的也就给他个单衣穿着,村里人看了多有于心不忍,时不时的就接济他一下。
去年上半年四大队三中队那口黒井开井招工,赵老炮去了,就顺带着把他也叫了去。在那儿干活,起码每天有三顿饱饭,冬天还有暖炕睡,还能挣点钱,比在村子里成天遭大婶虐待打骂强多了。常辽在三中队打饭有“特权”,自从知道了他的情况之后,打饭的时候就经常关照他,多挑点肥肉然后给他吃,所以没几天功夫,他就和常辽特别亲近了。
元宝跑到近前,笑嘻嘻的说道:“常大哥,你来炮哥家吃酒了啊。”说着看到常辽身后的钟晴,霎时黝黑的脸膛就变得红黑红黑的,低垂下头去,手指不安的扣着身上破衫子下摆上的破洞,一边又忍不住用眼角去偷瞄钟晴。
常辽笑道:“是啊,他家怎么走?”
元宝回身往身后指了指:“顺着这条路过去,在前头有一个路口往北一拐就到了。”
“前头有一个路口?”常辽无奈的笑道:“你这指的叫什么路啊。”
元宝低垂着头嘿嘿笑了笑,又说道:“要不你跟着我走吧,我也正要去他家,他家今天请酒,要烧好多柴,这担柴就是砍来给他家烧的。不过你骑慢点,我走不了那么快。”
“行,前边带路。”
元宝挑着柴走在前面,常辽骑着摩托车缓缓跟在他背后,在村子里走了几分钟,拐过一个弯,元宝就抬手往前一指:“那儿就是了,人多那儿。”常辽抬眼看去,只见前面十来米开外,正对着这条路有一户人家,三间破旧的瓦房,门前一块空地上摆放着两种方桌,有六七个男人正围坐在桌子旁,抽着烟大声说笑。西侧一间小耳房,几个妇女正端着盆子、蔬菜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常辽正看着,就见桌子旁站起一人,正是赵老炮,大声笑道:“常兄弟、小钟妹子,你们可算到了啊。”
常辽将车骑过去停在墙角处,先前坐着说笑的那群人都起身迎了过来,一看都是三中队的矿工,大家都笑呵呵的说些感谢两人帮忙争取赔偿云云,一边就有人给常辽塞烟,弄得两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团团应付一圈,赵老炮就拉着常辽的手笑道:“走,常兄弟,堂屋里坐。”进到正房堂屋,迎面一个柜子上一台电视机正在放电视,侧边靠墙一个破沙发,本来坐着看电视的一个人也站了起来,常辽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孙老旺,身上穿着件破褂子,右臂断了的地方还裹着纱布,脸色很明显的还比较苍白。
孙老旺咧嘴笑了起来:“常助理、小钟妹子,这回要不是你们俩帮忙,我们老两口往后可就真没法活了,这大的恩德,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了。”说着就弓下腰去欠了欠身,钟晴赶紧上前一步扶着他:“您别这么说,你快坐下。”说着就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赵老炮拿过连个凳子来让常辽和钟晴坐下,一边扭头往门外头喊了一嗓子:“小凤,赶紧泡两杯茶来。”随即就听见外头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答应了一声:“来了。”
常辽知道这应该是赵老炮的大女儿,曾听他说过他家的情况,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小凤是大的,今年18岁,从前两年开始就跟着人去太原打工去了。小儿子叫福成,正在上初中。琇書蛧
常辽和钟晴在凳子上坐下,赵老炮又把茶几上一个装着花生瓜子的篮子抬了递到两人面前让他们抓,两人一人抓了一把,一边常辽就问孙老旺:“老旺叔,你这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不碍事。”孙老旺笑呵呵的说道:“要说起来,我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了,一条膀子就换了个退休工人身份,往后每个月都有一千多块钱工资领,占便宜占大了。”
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笑道:“老旺,你这回是真赚大了,最占便宜的就是你了,一会儿你可得多敬常兄弟几口。”常辽抬头一看,是中队上的矿工兼卫生员毛二,他大哥毛大这回死了,听说也是有两个孩子,一个13岁的女儿和一个9岁的儿子。
常辽跟毛二打了声招呼,就看到一个个子矮矮、略微有点胖的年轻姑娘端着两杯茶水从毛二身后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将茶杯放到常辽和钟晴面前的茶几上,说道:“常叔、钟姨,你们喝茶。”
常辽一愣,笑道:“你是小凤吧?我听炮哥说过你。别叫‘叔’,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哥就行。”
赵老炮在一旁笑道:“常兄弟你这话说的,咱俩是兄弟,她可不就得管你和小钟妹子叫‘叔’和‘姨’吗,咋能叫‘哥’?”
常辽知道这问题跟他也掰扯不清,无奈的笑了笑,就说道:“小凤不是说去太原打工了吗?”
“去了,这不快秋收了,地里活计多吗,她就回来帮把手了,等忙过这段再去。”
“她这年龄,本来正应该上学啊,你怎么就不让她上学了。”
赵老炮苦笑道:“常兄弟你这说的容易,你瞅瞅我家,穷的叮当响,我拿甚供她上学。要是我早几年混到这个工人身份、当上这个中队长,那我肯定让她上。”他说着掏出烟来给常辽几人一人扔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抽着,又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娃子家,出不出息关键还看命,我们隔壁楼沟村,就是胡麻子那狗日他们村就有个,还是我本家,小凤,那叫甚名,就是那个电影明星?”
“赵晓,不过真名叫赵冬艳,他们村的人都知道,‘赵晓’这名是后来改的。”
钟晴笑道:“原来赵晓就是你们这儿的啊,我知道她是大同人,不过没想到那么巧,就是这儿的。”
“近得很,旁边楼沟村的,就三四里路。”赵老炮说道:“那姑娘她爹原先也在矿上干过活,后来也是出事死了,九几年的事了……”
“95年。”毛二补充了一句。
“对,95年,那时候矿上有好几口像咱三中队这样的井呢,她爹就在其中一口干活,出事死了,他家三个娃,她是老二,和她妹妹两个当时正在上中学,上边有个哥哥好想是考上大学了,结果她爹一死,这学也就没法上了,也就跟着人去了城里打工,后来没几年,不知怎的,人家就成大明星,上电视了。所以说这人出不出息啊,还得看命……”
几人坐着闲聊了一阵,女人们就准备好了午饭,赵老炮一共请了三桌人,都是在三中队干活的,就在门口的空地上摆开吃喝起来,席间个个都来给常辽和钟晴敬酒,感谢他们云云,钟晴女的不喝酒,常辽却喝了个七荤八素的,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只觉得晕头转向,就让钟晴陪着他到村外河边走走,透透气。
一边走着,常辽就嘿嘿一笑,说道:“师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事干的挺有成就感的,你瞧他们,个个都对咱们感恩戴德,看来这强出头的事情,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瞅你这点出息,就贪图人家个感谢啊?”钟晴含笑剜了他一眼:“这叫义所当为,你一个男的,记着点,得有担当,别总那么怂。”
“我有你就行了,反正你有担当,早就说了,你钟司令指哪儿,我常参谋就打哪儿。”
“哈哈,你也不害臊,说这种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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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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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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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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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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