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怕的是,连骗都懒得骗了。
此刻陈识对我的坦白,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他也懒得骗我了。
至少,从我们回来这里,他没有一句安慰。我也感觉不到他的任何紧张。
两个人面对面却没话说,陈识去阳台上抽烟了,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背对着我吞云吐雾的那个样子。
那个背影,有点无奈,有点急躁,却没痛心什么的。
我忽然觉得,他手指上捏的那个小火星都要比我离他更近。
然后有人来敲门,陈识那儿还是一动不动,我瘸着一只脚去开门。
是小蕾。
她来给我送手机,刚刚我落在她那里,我盯着手机看了看,那还是陈识送我的第一件东西,他第一次来广州的时候赚钱给我买的。
我没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
就是觉得连陈识送我的东西都被别人碰了,就好像脏了一样,我不想要。她又喊我一声,我脾气来了,一把推开她往外走。
小蕾那身子板儿,要比我瘦一点,瘦到病态那种,我用力推,她就摔倒在地上了,扶着门框站起来的时候刚好横着挡住门。
陈识追上来,也不是不想先来追我,但小蕾挡住门了,想过来除非他也推一次,但那不可能。
我看了他一眼,气的一个人往前跑,一直跑到电梯边儿上。
电梯可以用了,我在陈识追过来之前按住的按钮,看着门一点点合上。
就剩一点点缝隙的时候,陈识才追过来,已经晚了。从那一道窄窄的缝隙里,我看到的他已经扭曲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影。
因为我眼眶里有泪。
他走楼梯下来追我,还是晚一点,我坐车走了,这个时间楼下能有一辆出租车就不错了,陈识没有车,想追都追不上。
上车后,我还是抹了一把眼泪儿。
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说不出什么地名,就说要去河边儿。
于是司机把我拉到了珠江。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去河边,到不是要投河什么的,就是觉得看着水流心也能跟着稍微平静点儿。
可这一次我平静不下来。
广州这地方我真的不熟悉,因为陌生就会恐惧。
我想起小时候我爸给我讲的一个故事,是他亲身经历的。八几年的时候他就开始做生意,来广州上货再弄到北方去卖。
广州发展的早,流动人口多,但是治安不好,尤其是那几年,什么黑社会的到处都是。
我爸就被人绑架过一次,在珠江边儿上,后来他捡回了一条命,是因为把身上所有来上货的钱都交出去了,要不是提前买了车票,那次他都没钱回家。至于货,也不是没拿到,据他说,那帮人给了他一个编织袋就轰他走了,里面都是带血的衣服,血腥味儿都够呛鼻子的。
后来他把那些衣服都扔进珠江里面了。
我忽然后悔这样跑出来了。
这里不是我的地方,我连路都不认识,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去问,恐怕语言上都有障碍。而且是半夜两三点钟,即使江边灯火辉煌的,真正经过的人却没几个,反而有那种骑摩托的,经过的时候轰隆隆的几声,有点儿吓人。
我找了个不是那么偏僻的角落坐下来,主要是不想回去。身上只有一些零钱,证件也没带出来,我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一直等到中午,等陈识出去了,我再回去收拾东西走人。
可我更希望的是,他能来找我。
我等着,又冷,又怕。等待原本就是件很磨人的事儿,我以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的,可天还是没有一点儿要亮的意思。
这个时间又刚好是小混混们结束夜生活开始在街上溜达着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我远远看到有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冲着我这边交头接耳,他们往我这走,我连跑都跑不掉。
拖着一只旧伤未愈的脚,我吭哧吭哧的往前走,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好在那些人也没真追过来怎么样。
再然后,陈识真的来找我了,也找到我了。
他站在我面前,身影遮住光。我慢慢仰起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抬起头之前我就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陈识一样,一点儿都没怕。
站起来,激动的搂着他的脖子,“你怎么才来。”
陈识深深吸了一口气,摸着我的头发,“我不是要找吗?”
回去的路上,陈识告诉我他猜到我可能来江边,但是范围太大,他只能一点点的找,索性最终还是找到了。
下车时,他也终于注意到我脚上的伤了,来了广州半个月,他才发现。
“怎么弄的?”
我摇头,没说。
陈识在我前面蹲下,我没明白什么意思。
他说,“上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犹豫,他又回头看我,我才慢慢的走过去,趴在他的背上。
陈识背着我回去,虽然也没几步路了。
我低头在他耳边问,“你和她真的没什么?”
他小声嗯了一声。
这样的答案,也只让我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点。
其实不够,这样完全不够,但我知道也没办法了。他已经说了,动摇过,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并没有操控陈识想法的能力。
即使他真的变心,我也完全没办法,换了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可能会不敢寂寞。哪怕是我自己,也曾经有过动摇,我应该没有立场去责怪陈识。
只是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回到房子里,我看到那个手机还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陈识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拼凑成原来的样子,但边边角角上已经有了磕损的痕迹,这两年我一直用的挺小心的。
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惜。
我还是继续住了几天,前段日子的录音结束,陈识不再通宵工作,每天酒吧的演出之后就准时回来。当然,我也没心情给他做饭了,换成他中午出去之前帮我准备一日三餐。每天他都会帮我揉脚,搓药酒,动作很小心,问我疼不疼。
我摇头,话到了嘴边就特别难说出口。
又过了几天,我干脆在他回来之前就睡觉,学校那边已经期末考试了,同学老师都一个劲儿的电话找我,我说暂时回不去。
不回去,留下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我和陈识开始新的一轮冷战,他哄了我几次,我不说话,然后他也不说话了。www.xiumb.com
每天回来,对陈识来说应该也是件挺煎熬的事儿,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宁愿留在公司里练练琴。可他还是回来,哪怕只是在睡觉的时候伸出一只胳膊搂着我。
我其实是没睡着的,他搂我的时候我都知道,有时候身体贴的近了点儿,他下面起了变化我都能感觉到。
终于有一次,他没忍住翻过我的身体就往上压,动作是很轻,但他嘴巴还没贴上我的,就被我推开了。
这种事儿被拒绝,应该是个奇耻大辱,陈识没说话,又扳过我的肩膀亲上来,这次动作果断多了,说真的,我推不动也推不开。
我不动了,他就来亲我的嘴巴。
一边亲一边撩我身上的小背心。
我还是在他舌头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咬的比较狠。他也不亲我了,直接从床上下去,滚到阳台抽烟。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抽了两三根之后他回来,顺手开了灯。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开口,“我闹什么了?我来这里就是要给你睡的吗?现在你忍不住了,那之前那几个月你怎么过来的?谁给你睡?小蕾吗?”
陈识盯着我看,那种眼神很陌生,他是在觉得我陌生,从前的我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的确,我没那种温婉的性格,但也不会把睡什么的挂在嘴边儿。
这句话,我是说过分了,他也不想说什么了,穿上衣服往外走。
我心里那个乱,突然觉得他会不会真的去找小蕾。可我就是不想追出去,一个人盯着天花板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早上我醒来的比较早,打开衣柜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走。
来的时候我也什么都没带,现在想走反而很容易。准备好一切,我去开门的时候却打不开了,用力推,感觉门特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后来门好不容易被我打开了,陈识却突然出现。也不是突然,其实挡住门的就是他。
陈识也不可能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出去,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在门外坐了一整夜,样子很憔悴。
我看着他,我说,“陈识,如果我说让你放弃在这里的一切,陪我回北京,你愿意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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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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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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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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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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