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眠声音很慢,听不出情绪:“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出去。说实话,你往我兄弟身上打一针倒是没什么,但只要留下我,这笔账我就必须得算。到时候你觉得我会用什么方式,什么方法,去和你算这笔账呢?”
尾音撩起,却如利刃一般,狠狠扎进了霍青心底。
他骤然捏了手。
是,失去了富子的关注,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保镖,这辈子恐怕都再也得不到她的青睐?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比傅司眠的报复还要更可怕。
“把这一针给他。”霍青对着身侧的研究人员道。
那人愣了。
“司眠!”邵肃飞狠狠咬牙,“傅司眠!我不要你替我!”
傅司眠全程没有看他,转身落座,伸出了胳膊。
“傅司眠!”邵肃飞还在挣扎。
“还不去!”霍青厉色道。
研究人员不敢违抗,立刻拿着针管朝着傅司眠走去,动作利落地掀起了他的衬衣。
他的衬衣是宽松的,似乎就是为了方便打这一针,才特地穿了一件这样设计的衣服。
“别!不要!”邵肃飞崩溃大吼,几个人都压不住他,霍青亲自上手,还被邵肃飞打了一拳,挣扎指尖,针头已经扎进了那只胳膊里——
世界安静了。
邵肃飞一颤,全身都开始发抖,嘴唇渐渐青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硬生生看着那管药水被推到极致,觉得天色都灰暗了,明明头顶的灯光还在发亮,他眼前却再也看不见其他。
傅司眠垂手,没去管自己还在淌血的手臂,唇角淡淡勾着,浑然不在意一般,轻轻将扣子重新合上了,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
最后一颗扣子合上,他抬头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霍青抿唇。
富子没有说要关着他们,临走前只交代了要给邵肃飞注射药剂,这意思应该是小惩大诫,要放人了。更何况他现在私自给傅司眠注射了这个东西,傅司眠留在这里,只会让富子更加生气……
他刚要挥手叫人,身侧就突然跑过来两道身影。
“头儿!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波人!现在准备炸开这里的门!”
“什么?”霍青冷下声,大步朝着门外迈去,“看清楚是谁了吗?!”
“带头的是个女的,就是……就是姓姜的那个!太凶了!我们根本顶不住!她说让我们把她的人放出去,要不然就一把火烧了这里,同归于尽!”
傅司眠倏地回头,眼神微动。
霍青脚步立刻停了,也转头看向傅司眠,半晌咬着牙笑道:“看来今天就算是我不放你走,你也是走定了?很好,好手段。”
一听说1号出了事,富子带走了这里大部分的人,姜烟再打过来,他根本没法应付。
傅司眠没有心思理会他,他耳边始终响着那一句“同归于尽”。
这话听在霍青的耳朵里,也许只是一句威胁,但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再也磨灭不了的震撼。
她来了,这是计划之外的。
原计划就是让她把人引走,其他的事情不用再管,但姜烟还是来了,这说明什么?
他唇角忍不住上扬,但视线定格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神又突然一暗,连带着唇边的笑意也跟着凉了下来。
通道里,霍青已经出门将人拦下了。
“姜小姐放心,人是一定会给你放出来的。”霍青绷着脸,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姜烟收了自己手里的刀,眉间微蹙。
她原本以为过来就是一场恶战,没想到霍青第一句话居然是……把人送回来?傅司眠在里面跟富子完成什么交易了不成?琇書網
心里想到一个可能性,姜烟略微有点不适感,脸色也冷了冷。
但很快,她听见了脚步声。
姜烟抬头,分辨出傅司眠的身影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劲,即使灯光再暗,他缓缓走来的样子也格外清晰。
她甚至还看见了傅司眠挂在唇边的笑意,心里沉了沉,不用想,她擅作主张过来救人的行为已经足够让傅司眠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在意。当然,她不打算掩饰这一点,以她现在的状况,一个人对上陆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留着傅司眠的命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走吧。”傅司眠侧身掠过她身边,低声道。
姜烟眉头一皱,转头去看他,随即余光瞥到了邵肃飞,心里猛地一惊。
“邵肃飞,你怎么了?”她把人叫住。
邵肃飞面如死灰,整张脸都透着沉沉的死气,嘴唇紧抿着,眼眶还在发红,看起来就像是……哭过了一样?
他们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邵肃飞没有回答,快步跟上了傅司眠。
姜烟这才发现,傅司眠带进去的保镖,居然只有三个。
这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的氛围,她立刻跟上前去,追上傅司眠的脚步,还没有开口,傅司眠便侧身让开,对着邵肃飞使了个眼色,邵肃飞咬着牙转身走到了霍青跟前,没说两句话,拿回来一套防护服,给傅司眠套上了。
“先走。”傅司眠道,“一会儿富子还会回来,到时候要走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姜烟满腹疑惑也只能掩下,又见傅司眠神色如常,邵肃飞身上也不像是有什么伤痕,于是转身去开车。
车子驶出去一段。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在里面发生什么了吗?”姜烟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楚梦璇和施冷已经去了另一辆车,这辆车上只有闻歌、邵肃飞、傅司眠和姜烟。
闻歌也道:“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司眠,你干嘛穿防护服啊?这玩意儿平时有必要穿吗?我们要穿吗?”
最后一句刺激到了邵肃飞,他猛地抬手打了车后座一下。
“砰!”
“嚯!你神经吗!吓死人了!”闻歌吓了一跳。
邵肃飞痛苦地捂着脑袋,低下头。
前方,姜烟的眼神突然变了变,车子缓缓在道上停了下来,靠在一侧的花坛边沿,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联想到刚才看见的一切细节……她不傻,开始明白了。
傅司眠穿防护服,为什么穿防护服?有病毒,才需要穿。
他在里面没有穿,出来反而穿上了,那么就是他们之中有人感染了病毒,不是邵肃飞,就是他……如果是邵肃飞,他会先给邵肃飞穿上,所以……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闭眼率先想到的画面是叶峰。
那样的痛苦,嘶吼,尖叫,还有生命消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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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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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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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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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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