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傅司眠一根手指来救你,傅司眠就给了!我去查了医务室的档案,傅司眠今天做的手术,估计就是接手指的,办公室的医生还在说什么真可惜之类的,说傅司眠以后都拿不了手术刀了!”
荡气回肠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震响。
闻歌脱了力,心里和生理的痛楚同时来袭,他梗着脖子靠着墙,缓缓滑落。
完了,真完了。
司眠交代他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完成,就连保密这一条都没做好……虽然最后不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和从他嘴里说出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不信。”姜烟吐出三个字,字字都带着顿点,思绪已经散开了。
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可根本控制不了。
拿不了手术刀……还是为了她?
他竟然真的会拿自己的手指和富子做交换……不,她不要背上这么重的债,她不需要傅司眠为了她去做这些……
脑子乱成一片,姜烟木然地掀开被子,双腿下地。
“烟烟!”楚梦璇吓得冲上前来,闻歌也踉跄着往这边跑,帮楚梦璇按住姜烟。
“嫂子你这身上还有伤,咱们不冲动,不冲动!我让司眠过来见你行不行?好不好?”
“我过去。”姜烟嘴里只有三个字,脸色苍白,力气大得惊人,手里用了巧劲,三两下就避开了楚梦璇,踩上鞋子往门外走去,不顾伤口正在撕裂的疼痛。
“天……司眠非杀了我不可!”闻歌哀叫一声,又赶着上去拉人,“嫂子嫂子,有话好好说,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你好好待着,你要什么我都去给你弄来……”
“我要见他。”姜烟转头,眼神黑洞洞的一片,“我不相信他肯断指,我也不信你,我要亲眼看见。”
“就算你想亲眼看,现在也没机会了。”门外骤然响起邵肃飞的声音,腔调冷硬。
姜烟停住脚步。
闻歌立刻投去求救的眼神,但转念一想,又更加害怕肃飞和嫂子在这个时候对上,估计谁都不会给谁好脸色看。
“什么意思?”姜烟听出他弦外之音。
“意思是他也不想见你。”邵肃飞走上前来,手里拿着的文件轻轻一抖,递了过去,“这是他让我给你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么?拿去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欠你的债你要是觉得还不完,以后我听你差遣,替他还就是了。”
邵肃飞说完,没有给姜烟任何回话的余地,转身离开。
“你说什么屁话!”楚梦璇率先骂出口,“别拉着一张脸像所有人都欠你钱似的!”
“诶诶诶……”闻歌拦她,不住作揖,“我求你了,求求你了,消停点……”
邵肃飞的动作有些僵硬,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开。
楚梦璇这才转头,看向了文件袋。
姜烟伸手一抽,里面的文件厚度立刻让她明白了是什么,因为这份文件是她亲自打印核对过的,在她手中已经过了无数次,这样的触感,一摸到便知道是什么。
手指再动,文件露出了最顶上的几个字。
离婚协议。
楚梦璇哑然,张了张嘴,闻歌也惊到了,发愣地看着那个袋子。
姜烟沉吟片刻,点头将东西收好了,“这样也好。”她说完,重新进了病房。
这个下午没有人再敢出一声大气。
楚梦璇小心翼翼地在病房里来回,期间林娇和施冷分别来看过姜烟,姜烟面上如常说说笑笑,直到晚间送走了几人,才关了灯,重新陷入黑暗中。
“烟烟,睡了吗?”楚梦璇推开门,用气声在门外说了一句。
等了很久,姜烟没有回应,她才重新将门关上了,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闻歌正等着,楚梦璇冷哼一声就拔腿要走,闻歌立刻跟了上来。
“喂,大小姐。”闻歌低声道,“你今天可算是把我给害惨了,我都没说什么,你这里倒是先记恨上我了?”
“你说说清楚,是谁把谁给害惨了?”楚梦璇眯眼转头。
闻歌被她眼神一怵,下意识后退两步道:“我,我害了你,行了吧?”
真是个祖宗。
楚梦璇白了他一眼,但是显然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脚步稍稍停了停道:“走吧,出去聊,烟烟刚睡下。”
两人刚走,门把手便动了。
……
另一边,病房。
傅司眠放下手中的心理学书籍,伸手将眼镜摘了,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就听见门边响起了脚步声。
他手指一顿,全身的感官都在瞬间被调动起来。
这个脚步声……他太熟悉了。
“咔。”门关上了。
病房里只有一个床头的小灯,傅司眠来不及撤回自己包裹着纱布的手,再想动作的时候已经晚了,随着她的脚步声临近,人已经站在了床边。
他缓缓抬头,视线有些模糊,但是那双黑亮的瞳孔就算是没有看清,也仍旧能够在心里描绘出清晰的形状和模样。
指节发白,两人的手指都在暗处悄悄用力。
“傅司眠,我以为我了解你,现在发现是真的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姜烟站的位置里没有光线波及,她没有挨太近,视线一直盯着傅司眠的手。Χiυmъ.cοΜ
她透过纱布看见些许殷红的血迹,直到此刻才确认关于傅司眠断指的那个故事,简直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其实今天在看见邵肃飞眼里刻骨的恨意时,她就已经有了清晰的预感,只是怎么都不相信傅司眠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医生这个职业对于傅司眠来说就是救赎。别人不能理解,她却再清楚不过。
傅司眠是从灵魂里彻彻底底把自己抹黑,他知道只有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才能真正去和恶人斗,和恶人争。但如果就作为一个恶人活着,她相信就算是以傅司眠的心理强大程度,也会接受不了。
所以他一边毁灭别人,一边上手术台救回生命,两两相抵,生活才算平衡。
据她估计,傅司眠大概是想这辈子都做医生,并且只要他在这个岗位上一天,就势必要好好做好这份工作,救回更多的人……现在,怕是不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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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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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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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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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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