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我来也没有别的事。”冯开德直起身子,看向姜烟,仍旧是笑着的,满脸的苍白显得有些病态,“我这刚没了儿子,多个女儿还求之不得。姜烟,你要是愿意,我绝对认你这个女儿,之前不管你帮着谁对付过我,所有的事都一笔勾销。”
姜烟抬头,静静凝视着靠近自己的这张脸。
从前她还是姜曼的时候,五官更像杨瓷,线条圆钝,温软绵柔。但是这两年改头换面,再加上经历了世事沉淀之后的几分阴鸷和尖锐,看着和冯开德还真像一对父女。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不明。
“不着急回答我,我可以等。但是你要记得……”冯开德一拍手,站起身来,临走前还特意看了赵久茹一眼,“血缘不可分割,这是最重要的。”
这一眼意味深长,充斥着挑衅,看得赵久茹几乎要吐血,死死掐着手才压住了自己冲上去给冯开德一脚的念头。
人一走,赵久茹反手就打翻了瓷盏做的烟灰缸。
砰!
雕花牡丹碎成几瓣。
“用不着生气,他就是想看这一幕,否则也不会白跑一趟。”姜烟在一旁淡淡道。xǐυmь.℃òm
赵久茹转头,斜睨的神色里染上了几分讥讽,意有所指的,“哦?你的意思是,他这一趟会白跑?”
刚才冯开德的话已经给她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他说得对,血缘关系是洗刷不了的,难保姜烟不会临时叛变,就算不会,对面那人是她的父亲,到了真要下狠手的时候,她能下得去?
姜烟抬眼,并没有对赵久茹表现出来的讥讽有什么回应,笑意清淡,挂在眉梢,“当然。”
“但愿。”赵久茹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姜烟起了身,微翘的指尖轻轻点过纳那封纸皮文件,刮过的声响钻进耳朵里,十分难听诡异。
“用人不疑。”她开口,懒散的腔调里透着森然,“冯开德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还希望赵女士不要把这两句挑拨的话放在心里。”
赵久茹动了动唇角,眼底有些犹疑。
她当然知道冯开德是挑拨,可是她讨厌变数。但凡是有一点点不安全的可能,她都不想留在身边,更何况……对面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家雀,而是随时浴火的凤凰,她未必压得住。
“他是你的父亲,这一点没法改变。”赵久茹沉吟。
“父亲?”姜烟手一挥,亲子鉴定被甩在地上,面上笑意不减,扔下一句,“在知道他是我父亲之前,我另一位父亲……就已经在铁窗前落泪了。”
直到姜烟的身形出了花园赵久茹才琢磨出了这话里的意义,陡然笑了起来。
也是,姜烟在不知道自己生父之前,可不就是把姜树恩当成自己的家人吗?该动手的还是动了手,她刚才被冯开德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过念头一转,赵久茹眼底又起了些许疑虑。
这样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是朋友当然很好,要是敌人,她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家,姜烟特地找了机会,和傅司眠搭上话,将今天在赵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久茹对我起了疑心。”她道。
傅司眠眉眼轻动,“说说你的想法。”
姜烟一默,随后笑了笑:“冯开德想要挑拨离间,他对我这个所谓的‘女儿’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他不会介意自己多一个帮手。”
傅司眠翻看手机,随口道:“三天后,冯开德会参加朋友女儿的满月酒。”
姜烟点头:“如果他足够聪明,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个上流社会的酒会,冯开德又是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必定是全场焦点。
他想将姜烟拉近自己的阵营,一定会有所动作。
果然,安静的日子没过几天,爆炸性新闻就再次席卷北城——冯开德高调认亲,在某场酒会上亲口承认姜烟是自己的女儿。
“当初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亲切,后来才知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果然至亲这种东西,是有心灵感应的。”传闻中冯开德多喝了几杯,就有了这句语录。
看热闹的群众接连受到豪门秘辛的冲击,已经对姜烟极其背后的故事充满了好奇,不仅有人将这些故事折腾出了各种版本,甚至有的画手蠢蠢欲动,在网上创作周边,带火了一个又一个话话题。
公寓。
“他直接认下了我的身份……”姜烟唇角噙着冷笑,屈起的腿抵上桌角,若有所思,“做得够绝的。”
这样一来不但让所有人都自动将姜烟判断为冯开德的阵营,同时也会让赵久茹更加怀疑姜烟的诚心,最重要的一点,是变相承认之前的新闻都是真的。
他要的是姜烟属于自己这一边,至于是满身干净地站着,还是狼狈不堪地跪着,对他而言区别不大,自然不打算理会自己直接承认了姜烟的身份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冯开德做得也太狠了点,毕竟还有血缘关系,他就真的能这么绝情?”闻歌顶着张娃娃脸,惊恐的表情印在那样的五官上,显得十分有违和感。
姜烟轻嗤,“这不算绝,他本来就不认为我能乖乖听话。”
只要她不给赵久茹卖命,是生是死都算万事大吉。
“啧啧啧,豪门啊……”闻歌摇头晃脑。
“他为什么在这儿?”姜烟突然发问,看向一旁久坐不语的傅司眠。
傅司眠靠在飘窗的软塌上,手边的团子睡得正香,他的坐姿有些懒散,入春之后阳光的位置稍稍偏移,照不上餐桌了,所以他直接将东西都搬到了飘窗上,占了原本属于姜烟的位置。
“他手里有点情报。”傅司眠面无表情地阐述闻歌的价值。
“有什么情报?”姜烟转头盯着闻歌,黑眸中很是平静。
闻歌觉得自己快要被那两个黑色的眼珠子盯穿孔了,想到上一次见面的情形,忍不住觉得后背发凉,立刻开口:“嫂子,我开了好几家酒吧,位置都在北城的各个关键位置,除了赚钱,还帮忙司眠打听点事情。”
这“打听点事情”当然不光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算是直接承认了自己是傅司眠的关系网。
耐人寻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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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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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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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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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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