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乔大喊了一声。
黑衣人听见了他的声音,却仍然没有改变姿势,不过黑影将右手负在身后,修长白皙的食指冲他勾了勾,示意他上前。
顶楼的风更大,谢兰乔双手插兜谨慎靠近,短发被风拂乱,而黑衣人的西装下摆也被风撩得上下摆动。
“纪朗?死神?”
谢兰乔小心翼翼地问道,神经绷到极致。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朝他勾手,甚至有些不耐烦地用伞尖狠狠戳了下地面。
谢兰乔只好老实闭嘴。
在距离黑衣人只剩下两米的位置时,黑衣人负在身后的手变换成了“停止”的手势。
谢兰乔也立刻驻足,没有再往前。
他回头望了一眼,夏一荻刚到门口,此时正右手扒在门边看向他。
谢兰乔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上前,夏一荻抿紧唇瓣听话点头。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黑衣人的背影,黑衣人似乎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谢兰乔不明白他的意思,却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平白消失,而他消失的地方慢悠悠飘下了一张小纸片。
由于风太劲,谢兰乔怕纸片这唯一的线索被卷走,条件反射地冲上前,背后响起夏一荻一声惊恐的“兰乔”,但已经来不及了。
谢兰乔在抓住纸片的瞬间,人也一脚踩空滑下,冷汗袭遍全身。
但他的身体并没有他以为的呈自由落体掉下,而是右手臂一紧,整个人停滞在半空,被吊在了天台外,原来赶到的夏一荻在危急关头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右手腕。
夏一荻冷热汗交加,趴在天台边缘,额头和太阳穴因铆足了劲青筋暴出,她气息不匀道:“我一定会拉你上来。”
谢兰乔俯视了一眼底下渺小的车和人,强烈的眩晕感涌上头,他下意识将左手握着的纸片揣进裤兜,看向夏一荻弱弱地笑道:“一荻,放开我吧,否则我们会一起掉下去。”
“你疯了?我不会松手的。”
夏一荻喘息拒绝,并且抓住谢兰乔手腕的双手更用劲了,她想尽力往上提,但无奈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眼眶红红地看着谢兰乔。
“你不是说这里是死神之域吗?又不是在真的世界里,就像是做梦,你松开手或许我就醒了,我不会死的。”琇書蛧
谢兰乔勉强笑着安慰她。
“是死神之域没错,但你是有生命的,我不知道你掉下去会怎样,但我不想冒险,要死我们就一起死,如果......如果、他想要看到这一幕的话。”
夏一荻眼神坚定,她咬紧牙关又多用了几分力气,但想把挂在外面的谢兰乔拉上来,只凭她这点力气还不够。
眼泪从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鼻尖被风和酸涩刺激得通红,头发也不争气地糊在了眼睛上,她的视线拥挤得只有同样狼狈的谢兰乔。
谢兰乔直直地望着她,他的右手臂已然麻木,心里的恐惧和害怕被夏一荻占去大半,他对死亡的害怕突然间比不上对失去夏一荻的害怕。
在彻底明白心意的刹那,他的眼睛也红了,但强忍着没有流泪,爱潮在心中泛滥澎湃。
谢兰乔弱弱地开口:“松开我吧......真的,我不想连累你。”
他凄美的笑容让夏一荻哭得更厉害了,泪水乱糟糟地拍在脸上。
夏一荻咽了咽唾沫,她明白她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态度仍然明确:“别胡说,要死一起死,我不会冒险。”
眼看着她双手抱住的手腕正在慢慢失控下滑,夏一荻唇瓣抑制不住地颤抖,眸中的紧张害怕和无能为力都让谢兰乔五脏六腑撕裂般剧痛。
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
谢兰乔低眸看了眼左手,垂下的左右腿努力攀到一个外壁突出的小小支点,当脚下有了着力点后,他的左手使劲朝上够住了天台边缘。
两人意会地相视一笑,夏一荻更是竭尽全力往上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谢兰乔救上了天台,随即,她泪流满面地扑进了谢兰乔怀里。
谢兰乔愣了一瞬才紧紧抱住了她,惊魂一刻后的温存他将永远铭记于心。
然而,两人没一会儿就冷静下来,然后尴尬分开,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俩累得宛如死狗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臂仿佛完全不属于自己。
岚市的星星特别凋零,夏一荻看见广阔的夜幕上只缀了10颗不太耀眼的光点。
另外,她目光一转,发现红色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正当她考虑这是不是有什么寓意时,包里的手机造作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坐起身,原本他们是头顶头各朝一边的躺地姿势,听到手机铃声后立马改成了并肩坐着。
夏一荻从小方包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纪朗,谢兰乔注意到手机始终没有信号,唯独能接听纪朗的电话。
夏一荻照例按下“免提”和“接听”:“喂。”
纪朗:“时间不多了,没看见月亮快消失了吗?”
谢兰乔这时才看见月亮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脸:“怎么办?”
然而,纪朗说完后再次挂断了电话,还是那个浑浊低沉的电流声。
夏一荻忙催促:“你拿的证据呢?”
谢兰乔慌张摸出那张小纸片,那是近似正方形的黄色锡箔纸,正面是无数五颜六色菱形花纹的排列组合,背面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意思?”
谢兰乔不明所以,将那张纸翻来覆去也不明白。
夏一荻一时也没看懂,挠挠头:“先下去再说吧,这里应该没什么可待的了。”
“好。”
谢兰乔扶着她站起身,两人在经历了惊险一幕后,双腿还有些发软。
*
从钟楼出来后,广场上依然很热闹,离天亮的时间还早,但死神留给他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他俩回到车上,夏一荻拿着那张纸出神,而谢兰乔也目视前方发着呆。
车头前面路过一只小丑,小丑正在给前来围观的小朋友们发糖果,谢兰乔不自觉地轻笑了声:“糖有什么好吃的?又甜又腻还坏牙。”
他的话飘进夏一荻耳朵,给了她启示。
夏一荻兴奋地举着那张小纸片:“我知道了,这是糖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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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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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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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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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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