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豆,一颗又一颗拍打在棺盖上,如鼓点般挑动着我的心。
尸气已溢出棺材。
比我预料到的情况还要严重。
不一会儿,雨已如垂珠。
虽不算大,但也渐渐将棺上之泥以及我们一行人打湿。
“小师父!”
一旁,一名工人的声音传了出来,“继续动土吗?”
我回过了神,连忙朝着所有人摆了摆手,“等会儿!”
说罢,我抬起了手,接住了一些雨水。
尸成僵尸,是聚地气而成。
正所谓,上清下浊,上虚下实。清虚者为天,浊实者为地。
地气厚实且浊。
而水能通实理浊,顺脉理气。
所以,地气遇水气而生清,土地遇水而趋虚。
也因此,借地气而成的僵尸,忌水。
尸气,同样忌水。
而且,水能蔽人阳气,使阳不外泄。
让雨水淋一会儿棺材,冲刷一下尸气,也让雨水将人淋湿也不错。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也许这阵妖雨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等了约十分钟,棺盖上的泥土被雨水冲软了,崭新的棺盖也出现了斑驳的腐蚀迹像。
从棺材内溢出的尸气被雨水阻挡。
工人们也已经被雨水全都淋透。
见此,我退后了几步,让工人继续动土。
不知不觉间,天彻底黑了。
坟中棺木,也被彻底挖了出来。
当棺木全都被挖出来后,工人们再度停手,纷纷朝我看来。
掘坟,起棺,移尸,都需要特定的时辰,或各有各的忌讳。
比如需要先敬香,撒纸钱,敬告天地鬼神,呼唤先祖之灵等等。
但我们这一脉,对于迁坟倒是没其他门派那么多忌讳。
我只是看了一眼在掘坟之前就已经弄倒的墓碑,见到碑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我转头朝着早已跪在地上,低头看地的郝如芸说道。
“不管你现在心情怎么样,都控制得平静一点。你爷爷起棺时,绝对不可以出声。以免惊动了他。”
“你是觉得亏了礼数,等你爷爷成功下葬,确定尸气可泄之后,我再替你补一场法事。”
郝如芸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紧接着,我走到了坟前,从行囊里拿出了一叠纸钱。
动土迁坟,一定会是惊动精怪鬼魂的。
在新坟处,土地山精都已经祭过了。
旧坟周边的阴魂还没祭过。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给郝诚周边就近的墓主都上上三根香,烧点纸钱了。
可现在妖雨已落,没办法点香燃钱了。
只能用纸钱开路了。
财可通神,亦可通鬼。
自郝诚的旧坟前,一路洒纸钱径直洒到了新的寿材处,而后才回到了郝诚的坟边。
同时也告诉唐雅兰和所有人退到一旁,背对着坟的工人说到,“都背对纸钱路!”
待到所有人都背过了身,我才向工人们说道:“起棺之后,棺不落地。一直抬到新寿材处,能做到吗?”
“棺不落地?”
几名工人都奇怪地向我呢喃着。
我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阴阳之分,存在于世界万物之上。
地下为阴,地上为阳!
尸气已生之尸,棺若触地,同样有被阳气所激的可能。
所以,棺不能落地!
甚至有些人治尸变之人的方法,也是让棺不落地,以木架悬空而葬,再在棺下摆上九碗清水,停棺九九八十一天,以泄尸气。
一众工人也没有多问。
一个地区,动土起坟这类工作,其实都是固定的一群人来做。
这几个工人动土之事肯定做过很多。
一些门道他们多少也懂一些。
所以最后,他们同时向我点下了头。
见此,我又赶紧补充道:“起棺之后,要踩着这条纸钱铺成的路,尽量别走出去。”
一行人纷纷转头朝着自己身边的同伴看了一眼,便同时向我点下了头。琇書網
随即,他们开始工作了。
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架起了龙门,借龙门之力把郝诚的棺木自坟中抬起。
棺木悬空,几名工人又以极其熟练的动作,将抬棺横梁穿插入束棺绳索之内。
其后,数名工人自前后抗住横梁,剩下几人迅速撤掉龙门。
郝诚棺木,正式脱离旧坟。
也就在木制龙门倒地的瞬间,漆黑的夜空下,雷电突现。
“轰隆!”
雷声骤响。
所幸,这雷是远处而来。
而且是在天空横亘而走,并非下劈,不是奔着我们来的。
几名抬头棺材的工人,倒是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吓住了。
全都抬着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惊骇的表情。
我赶紧向他们说道:“动身!”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一步,该是祭念祷文,一步一句牵引死者尸身与地魂同时前行。
但如果那么做,恐怕依旧会惊中棺中之尸。
总之一句话,要想不让棺中的郝诚尸变,越快、越安静、越简单的完成迁坟过程,才是上上之选。
任何多余的法事,都可能会激起郝诚对阳世的留恋,进而尸变。
话音落去,我引棺前行,往停放在路边的新寿材走去。
无惊无险,郝诚的旧棺顺利抬到了新寿材处。
我依旧没让抬棺的工人让棺材落地。
“搭蓬!”
向抬棺的工人们叮嘱了一句紧持住后,我才转身朝着等在新寿材旁的八名真正的抬棺匠。
他们,已经算得上是专业人士了。
我只是简单的说了两个字,他们便快速行动。
四人一组,站于两具棺材两侧,以手撑着遮雨布,搭了个简单的遮雨蓬!
待到雨不再落于旧新两副寿材上后,我才走到了郝诚的棺材旁,卸掉了棺材钉后。
一只手从行囊里握住了一把糯米,一只手撑在了棺材旁。
“老八,退后一点!”
老八身有煞气,站得近了会冲棺郝诚的尸身。
不管郝诚会不会尸变,这对他都没好处!
老八立刻默不作声的退后了几步。
而后,我身子微微一蹲,以最大的力气,狠狠推动了棺盖。
我虽然没有老八和唐雅兰那样的神力,但推动棺盖的力量还是有的。
随着一阵沉闷轰响,棺盖从棺材上推动滑落。
与此同时,一团黑烟从棺中喷出。
没有腥味,反倒是有一股泥土之气。
这是被郝诚吸纳,还没来得及转化的地气。
虽还未转化,但已含有尸毒,人若沾了必定要大病一场。
所幸我早就料到了。
黑烟喷出的瞬间,我手里抓着的糯米朝着黑烟一甩。
糯米不多,但已足够。
挥过黑烟之气,将所有黑烟全都吸附走。
所有糯米也都变得粒粒漆黑。
黑烟冒出,也引来了一阵惊呼。
我顾不得周围的人有多么吃惊,连忙俯身向棺材内看去。
然而,当我看到棺材中的情景时,冷汗骤然从我背后冒出。
我的双眼更是在这一刹那瞪到了极限。
棺中,郝诚的尸体如我所料,并未腐化,皮肤发黑略有干尸之状。
这是被尸气所养的迹像。
不奇怪。
只是,他的身上还盖着一件旗袍!
一件鲜红色的老式旗袍。
那,分明就是林娇身上所穿的那件旗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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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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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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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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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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