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进屋开始,老八就已经候在一旁了。
见我疲惫,老八一直没说话,没有打扰我。
直到此刻,他才紧张地向我问道:“少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吱吱!”
我肩头的天机子又站了起来,前双足笔划着。
可惜老八并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
我顿了一下,抬手朝着老八挥了挥。
“昨天来找我的郝诚,不是耍我。”
“他想请我给他迁坟。”
“帮我收拾一下,今天要回师父的宅子了。”
接了殓葬的生意,这纸扎店当然只能暂时闭户。
前期的准备工作与殓葬相关的事宜,也都需好好计划。
这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而且殓葬事宜需要用到的法器,也都是放在老宅子里的。
师父的习惯也是,在接到殓葬生意后,先回村里的宅子做准备。
我自然也和师父一样。
况且,还要回老宅问问师父,郝诚的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林娇又是怎么回事!
林娇身死,突变猛鬼。
现在想来,指不定就是师父给我下的规矩里——‘不得帮助任何林姓之人’有关。
师父死前,肯定是预料到了什么。
很快,老八就去收拾店子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归置归置商品,检查检查柜门什么的。
我则进入了东厢房,向祖师爷敬了三柱香。
既有生意,自然得需请祖师爷保佑。
此次顶礼敬香,我也用上了正式的玄门规矩。
插香之际,分别以食指拇指相合、中指与拇指相合,无名指与拇指相合,捻香入鼎。
此为三清指,是玄门正式礼香的最高规格。
有请天名示之意。
将香插入鼎后,我又礼敬作揖,向祖师爷告了一声,“弟子肖魏魃,行事在即,望祖师爷保佑。”
随后,我又向供桌一侧的干娘送了三支短香。
“干娘,可能有几日不能供你了,烦请谅解。”
最后,我还跑到后院给惊神木下的小枝,浇了一点水。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那小枝竟然有些颓势。
但所幸的是,小枝周围泥土稳固,想来是发了根了。
做完这些,老八也将店子打理完毕了。
而后,我便拿了一把香与纸钱往村子里赶去。
出了镇后,又绕了一段路。
先去了师父的新坟。
新死之人,按规矩,三年内的祭拜,都需要在坟上进行。
这也是为什么古人有亲人死后,需有人在坟边守孝三年的规矩。
当然,也并不是需要完全遵守。
只是这么做,能使先人晋德,后人现孝。
德孝相合,长亲后恭,才能使阴中长辈更好的庇佑后世。
我做的就是死人这一门的生意,自然也得守规矩。
为师父上了香,烧了钱,行了礼之后,我从师父的坟上捧了一培土,放入口袋。
随后,我又去了生母的孤坟。
虽然向生母说了,会找时间为生母迁坟。
但时下只能延后了。
同样烧香烧纸之后,我告了一声罪。
做完这一些,我们才往村中赶去。
没办法,我们做的是死人的生意。
死者幽冥之事,是三界最为诡异之事。
最易生变,最易逢难,也最易有生命之危。
别说是我,师父每一次要正式殓葬之前,都会向所有能庇佑他的人都请一遍。
有备无患,才是正选!
我和老八的脚程都算可以。
虽然绕了些地方,但在下午四点左右,我们还是回到了村子后山的祖宅。
也不过才走了一日而已,宅中人气未消,倒也不需要先进行什么礼仪。
而且现在,事态不可谓不紧急。
先有不知是鬼还是怪,是仙还是精的神秘女了,似乎师父有仇。
现在又冒出一个林娇,化作猛鬼,欲取我的性命。
还有随时都可以尸变掀坟的郝诚。
每一桩,都容不得我再在乎什么小礼了。
我没有管老八,也让天机子从我肩上下来了。
径直冲到了师父的卧室里,从他柜子里拿出了两枚实木而制的‘筊子’。
所谓筊子,掌心大小,如月牙状,有阴阳两面。
阳面突出,阴面平整。
筊子的功效,是用来请神问事,叩问以逝先人的。
在我们湘地,称之为打卦。
北方区域称之为掷筊。
拿上两枚筊子,我又快速的到了摆放着门中历代先祖们牌位的祠堂里。
先上了一把香。
而后,我朝着师父的牌位跪了下去。
二话不说,先朝着师父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随后,我才双手捧筊,向师父的牌位说道。
“师父,您老新入地府,想必还未来得及安顿。”
“头七也未道,尘世阳间的因果也未来得及了确,此时打扰您,不是好事。”
“但徒弟我实在是遇到了难事,想向您请教。”
“还望您首肯!”
向师父简单的说明了缘由,我将手中的筊子往前轻轻一扔。
筊子落地,连翻滚都没有,立刻定住。
一对筊子,都是凸出的一面在上。
此为,阴杯!
我双眉微皱,又默不作声的拿起筊子。
打卦问神之法,最少需以三次为准。
只有次次同卦才能作数。
紧接着,我再次郑出手中筊子。
筊子落地,又是翻也未翻,跃也未跃地定在了地上。
还是阴杯!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拿筊掷出。
结果,还是一样,阴杯!
三次掷出,我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师父的牌位。
打卦问神,只有三个卦向。xǐυmь.℃òm
平面在上,是为圣杯。
所代表的是,神佛不定,所问者也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一平一凸在上,则为笑杯。代表的是神佛心定,所求必应。
而两个凸面在上,是为阴杯。
阴杯所指,是不准、不答、不应!
师父竟不想理我?
而且三次落杯,全都如钉子般定在地面。
可见,师父的态度有多么坚决!
然而,我顿了一下之后,又将两枚筊子捧起。
随后,我又向师父说道。
“师父,您真得帮帮我。”
“昨日我遇了一个姓林的女子请我殓葬,我拒绝了。可才一日,她不仅死了,还化作猛鬼,想要取我性命。”
“我为您殓葬之际,还遇到一名似乎对你有仇的非鬼非人女子,一直缠着我。”
“还有小兰的师父,您认得吧。您无缘无故的给他弄了个养尸地。现在好了,他亲自上门要我为他迁坟。”
“徒儿又不需要你还阳出手,但您好歹也给点提示吧?”
“最不济,您得告诉我小兰的师父,是怎么回事吧。”
说完,我再度扔出手中筊子。
不料,又是阴卦!
当下,我变了脸色,皱起眉头看向了师父的牌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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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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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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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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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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