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圆润平滑,光亮干净。
而这玻璃镜面,分出两侧,也映照着两个世界。
镜之内,我与唐雅兰,依旧引棺前行。
而镜之外,却只见到我和唐雅兰依旧还在。
只见‘我’正奋力地摇动着引魂幡,也用力地踏着步子,想要前行。
唐雅兰也依旧做着抬棺之状,跟在我的身后。
但古怪的是,镜外的唐雅兰,双手之中却不见了龙撵与铜棺。
明明空无一物,可‘她’却恍然未觉,也依旧像是抗着一件极其沉重之物。
倒是一直在龙撵底下驱邪捉鬼的赤火猴,不一样了。
没有了棺,也没有了撵,它也停了下来,只是迷茫地看着镜外的我和唐雅兰!
我虽然想到了,我和唐雅兰是跨到了黄泉路上,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
很明显,这是元神离体,魂体分离了。
可让我奇怪的是,师父的铜棺,竟完好无损的进入了这黄泉路?
当然,奇怪归奇怪,但也容不得我多想。
“走!”
从远处将目光收回,我朝着唐雅兰轻轻喝了一声,旋即转身,朝度抬脚朝着前方走去。
我的步履依旧极其艰难。
但我心中也已恍然!
我和唐雅兰都没有死。
镜外的我们,也依旧保持着活动着的状态。
我们现在,是元神!
何为元神?
是阳气精结之灵。
道中人称之为阳神。
虽没有实体,可依旧是阳世之物。
有大能者、大德者能出阳神,离元神而入阴间。
可即便是他们,也得施法掐诀,可念咒布阵!
我道行低微,哪有什么出阳神的能力。
而今不过是阳阴相冲,硬入黄泉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当然会步履维艰,寸步难行。
当然,我也只能咬着牙,苦苦坚持。
一步一步又一步。
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要费尽我全部力量。
只不过走了十余步而已,我便感觉到了四肢无力,实在是无法前进了。
略微顿了一下,我转头朝着身后的唐雅兰看去。
她也和我一样,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她的脸上同样是一副极其辛苦的表情。
可当她迎上我的目光之后,她便又向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肖哥儿,放心!我还撑得住。”
话音落下,她便朝着我踏出了虽困难,但却异常坚定地一步。
师父的遗言,是说抬棺人抬不动之后才就地下葬。
我转身看唐雅兰,就是想看她还能不能抬得动。
而今,她既然说还能坚持住,我自然也不可能放弃。
也向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之后,我转过了身,旋即咬住了牙,在心里轻轻喝着,“为了师父,拼了!”
轻喝之际,我将手中的引魂幡朝旁一扔!
我是不会出阳神之法,更不会以阳入阴,以生魂进幽冥的法子。
可是别忘了!
我们这一行是和死人打交道。
不会生,难不成还不会死么?
旋即二话不说,我抬起了右手,五指大张,指节弯曲成爪,直朝着我自己的左胸抓来。
顿时,我的手一接触到胸口,便顺势没入了胸口之内。
我没有意外,既是元神,自然没有实体!
而我在将手探入胸口之后,更没有半分犹豫,在心脏处的位置狠狠一握。
登时,一阵强烈的疼痛与窒息感奔涌而来。
但这强烈的不适感,不过只是出现了瞬间而已。
瞬间之后,我恢复如常。
但一阵虚无且脱力的感觉快速涌来!
我既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沉重。
除了声音与光芒之外,我好似彻底和外界脱离了联系。
甚至,我的情绪也在这一刹那变得极其平静。
无喜无悲,如一湾古井!
当然,我双腿的沉重感,也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
甚至我也能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
没有吃惊,我淡然地转头,朝着身后不远处的那如镜面般的玻璃看去。
只见玻璃之外的‘我’,已然双手握着胸口处的位置,倒地昏迷了。
脸上也已经只剩下了痛苦的表情。
而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我让我的心脏受到了重创。
我的肉身,如今已至濒死之境!
元神与肉身的关系,和灵魂与肉身的关系不同!
用现代通俗一点的话来讲,人的身体可以看成是一台机器。
那灵魂便相当于机器的电池或电源。
灵魂离体,电源断,则人死。
若三魂六魄并没有完全离体,则相当于电压不稳。机器还能运转,但却无法如常运转。
而元神,则是机器的信息处理中心。
它是人身体的精气神之总合,也主管着人身体的各项活动及体征。
身体受损而元神跟着受损,元神受损同样的身体也会受损。
事实上,例如什么降头、蛊、打小人等等邪门方术,所针对的都是人的元神,所以施术者才能远隔万里而施术!
我以元神之态,手捏心脏。
这种自残的方式反应在我的身体上,便是让我心脏受损。
自然,此刻我感觉到飘飘然了,便是身之将死,而元神化阴,阳神要变成阴神了。
只要我彻底死亡,便会阳神崩溃而化作阴魂。
而现在,我虽还未死亡,但死气来临,也还是让我的阳神逐渐衰弱。
如果我现在不是在黄泉路上,而是在阳世之中,我定会觉得虚弱无比,如坠深渊。
但好在,我现在是在黄泉路上,乃是处在阴间。
阳气渐消而阴气渐涨,所以我反倒越来越觉得轻松,心绪也越来越平静。
直到最后,我已经能感觉到我只剩脚尖还轻轻点着地面了。
我赶紧从远处分隔生死阴阳的镜面上收回目光,向唐雅兰道:“还能加快脚步吗?”
我已将死,如果不尽快还阳,怕是要真的死去了。
唐雅兰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我重重点头。
我也不再言语,快速转身,又欲前行!
然而,我才刚刚转过身,便又骇然大惊。
只见原本我和唐雅兰两侧,那飘飘荡荡往前进的所有幽魂们,竟全都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而且渐渐的,他们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似要择人而噬。m.xiumb.com
我顿了一下,旋即又忍不住惊叹了一声,“糟了!阴阳相冲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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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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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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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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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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