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细节,让李孟羲颇为感激。
帐中一豹头环眼的巨汉盘膝坐定,斜依着三尺矮几,看大哥扶着生人进了帐中,他也不起身相迎,只是抬头瞟了一眼,捏碎的杏仁壳随手撒到矮几上,继续对付杏仁去了。
“三弟,让个位子。”来到案前,刘备责怪张飞不懂事,他扬手扫落矮几上的碎壳,脏乱的矮几一扫而净。
张飞不耐,拍了拍衣服下摆的,嚯的一声起身,一旁去了。
李孟羲入帐坐定,幼弟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正襟危坐的挨着哥哥跪坐在一起。
隔着矮几,历史中创下季汉伟业的刘玄德就在面前,李孟羲有些感叹。
李孟羲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略整理好思路之后,郑重行了一个拱手礼“玄德公可知,何以有黄巾之乱?”李孟羲昂首,目光正对上刘备,四目相视,目光坚定毫不畏惧。
刘备拢手认真的回了一礼,不因少年年幼礼数而有丝毫不足。
“唉!黄巾之乱,只因当今圣上宠信奸宦,不理政务。政令不兴,故此民生凋敝,使黄巾祸起矣!”刘备以手拍案,叹气不已。少年的问询,勾起刘备对汉室江山的忧虑,不禁怅然。
“此其一也。”李孟羲缓缓说到。
“某以为,黄巾之乱,当今圣上宠信奸佞致使政令不行,只是表因。”
“奥?”刘备目露惊奇,他正了正身体,拱手一礼,“愿闻其详。”
“黄巾之乱,起因有三。”
“其一,在于土地。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但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百姓便不至造反干杀头的勾当。
汉已立国近四百年,天下承平日久,相比汉初,户口已倍增十数倍,人口越来越多,土地总数未增多少,人均土地自然越来越少。加之地主豪强巧取豪夺,土地兼并严重,有限的土地,已经不足以养活众多百姓。
若风调雨顺,百姓勉强可活。
然连年灾荒,田间颗粒无收,百姓已无活路。此时,若官府勉力赈灾赈,或许灾年可度;若官府倒行逆施,更增赋税,苛捐杂税更重,民无活路矣,官逼(喵)民反,民岂能不反?故黄巾之乱,罪不在民,在于官府……”
“哼!”
李孟羲一语未毕,一声如炸雷般的冷哼响起,李孟羲被这突兀的一声冷哼吓的差点跳起来,身旁,胆小的砖头更是被吓的一下抓住了哥哥的手臂。
“数年大旱,非是官府之过!朝廷上下自有对策,安心等朝廷救济便好,何故造反使局势糜烂更甚?明是造反,何为起义?义之何在?黄巾军都是贼骨头,当杀!”
李孟羲转头看去,只见豹头环眼的巨汉吹胡子瞪眼正捋袖挥拳,一副要给人一顿暴打的模样,关羽正拦着这名巨汉。
李孟羲愕然,随后目光渐渐变冷。
“玄德公?此为何人啊?”李孟羲认出了张飞,却拉长了声音,有些阴阳怪气,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问到。
“此为涿郡人士,某义弟,张飞,字翼德。”
刘备匆匆帮少年介绍了张飞,“翼德,我等议事,你何故多言!”刘备厉声斥责张飞,作势就要把张飞赶出大帐。
“无妨!”李孟羲呵呵一笑,拦下了刘备。
李孟羲按着弟弟的肩膀,缓缓站起。
“见过三将军。”少年面带浅笑,轻施一礼。
“将军以为,黄巾军不该造反,而是该等官府救济是吗?”
“本该如此!”
“那若官府未有救济,百姓又当如何?”李孟羲向前一步逼问。
“你怎知官府未有救济!”张飞不忿反问。
“若官府有救济,何至黄巾乱起?”李孟羲冷笑,“难道张将军以为,百姓不该造反,该乖乖等着饿死不成?”
争论到了这一步,张飞已经落入了下风。
张飞牛眼瞪的老大,胸膛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是天大的道理,也不能当反贼!”
张飞一句话撂了出来。
李孟羲愕然,他看了看理所当然的张飞,又看了看默然不语的关羽,又回头,看到了神色茫然的刘备。
“啊哈哈哈哈……”李孟羲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xǐυmь.℃òm
“何故发笑?”张飞不满,厉声发问。
李孟羲笑得咳嗽连连,好不容易止住不笑,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我笑王侯本无种,我笑草莽之中,原来并无英雄。”
李孟羲哂笑,口中啧啧出声,连连摇头。
失望啊,原来出身地主阶级的张飞,他原来是这么想的。百姓就该原地饿死,造反罪不可赦。
帐中一片肃静。
李孟羲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对刘备拱了拱手,“玄德公。”
一脸茫然不知在想什么的刘备被惊醒,“请。”他赶忙伸手招呼少年再次入座。
“大汉百病丛生,陈屙久矣,恐积重难返。”
想起以前历史课上关于王朝末年封建王朝遇到的种种问题,李孟羲摇头,皱眉不已。
一语让刘备心惊。
片刻的交谈,少年言语颇有见地,发人深思,让刘备忽略了少年的年龄。
“请小兄弟教我!”刘备诚惶诚恐的发问。
张飞看这少年不爽,大哥偏偏对乳臭未干的娃娃再三施礼,张飞很看不惯少年,他气得火冒三丈。
“怎地就积重难返了?黄巾军有何惧之?俺凭手中丈八蛇矛,一矛捅死一个,两矛捅死两个,把黄巾军杀他个干干净净,何愁天下不定?”
张飞一脸怒容瞪着少年,“你这娃娃是黄巾军来的,妖言惑众,大哥!莫被这厮哄骗!”
又是张飞。
谈话被打断,刘备面色不虞,“二弟!”他一挥衣袖,招呼关羽把闹事的张飞给架出去。
李孟羲见状,按住刘备的手臂,“哎,玄德公,无妨!”
李孟羲脸色淡然,浅笑依旧。
张飞所想,未尝也不是关羽和刘备所想。
此时张飞很狼狈,他双手被关羽锁在身后,双臂反折着动弹不得。
张飞气的呼呼喘气,胸膛如同青蛙一鼓一鼓的,黝黑的面部有气的变红的趋势。
李孟羲沉思数息,再次起身,缓缓走到张飞面前轻轻拱手施礼。“将军以为,杀光了黄巾军,真的就能天下太平?”
张飞把眼一瞪,“如何不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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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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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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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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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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