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轩低着头沉思,半晌,他接过姑娘递过来的名片,说:“我回去考虑考虑,有需要的话我再联系你。”
“好的,先生,您有空的话可以到我们楼盘看样板间,就在这恒湖边上。”
我和皓轩默默的走了一段路,我知道他是被首付吓住了,但我不敢再提父母出资的事,怕再次引起口角。
到了公交站台时,皓轩突然冒出一句,“谢律师说的有道理,女孩子结婚前想要一套房子,并不是她贪图物质,而是房子能带给她安全感,宁书,我会为了你的安全感努力的。”
“不是的,皓轩,我并不是一定要买房子……”我多想向他解释清楚,夹在父母和他之间的我有难言之隐,其实我最想要的安全感是他能多关心关心我,像从前那样。
可皓轩听不进,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走吧,路上小心点。”
我立在原地看他离开,阳光洒在他健硕的身体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子,映在我眼睛里闪闪发光。然而我仿佛看不清楚他,如同看不清我们之间的隔阂,有种令人疲惫的无可奈何。
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赶到秦羽所在的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鲜花,挑的是我最喜欢的白色百合花。之后捧着那束花走到住院部,问咨询台查询秦羽所住的病房。
“你好,我想查一下秦羽住在哪间病房。”
“秦羽?秦国的秦?什么羽?”
“羽毛的羽。”
“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昨天夜里。”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输入他的名字,翻阅了半天,好像没有找到,便扭头对旁边的人说:“昨天夜里有没有一个叫秦羽的人住进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窃窃私语了几句。我依稀听到她说:“秦羽就是秦院长的儿子。”
“秦羽的家属嘱咐过,病人需要休息,今天不接受外人的探望,小姐,你请回吧。”
“啊?我是秦羽的同事,麻烦你通融一下。”我急忙从包里掏出工作证递到她们面前。
“同事?宁小姐是秦羽的师妹吧?”
我愣住了,心想她们怎么知道的,嘴巴不受控制似的回答道:“是的。”
她俩相视一看,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使了眼色,说:“宁小姐,请你稍等,我征求一下病人家属的意见。”
她背过身去打电话,转过脸时嘴角添上了笑,“宁小姐,你跟我来吧。”
我随她上了楼,从走廊的这头缓缓走到走廊的那头,想到马上要见到他,因为我而受伤的秦羽,头脑一片空白,竟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工作人员抬手敲门,门上面贴着显著的红色标识,“vip”。
来开门的是位相貌年轻的女人,她望了望我,轻抬下巴对工作人员说:“你下去吧。”
那位工作人员恭顺的走了。
我惶恐的闪躲目光,她很高很瘦,眼神似冰冷的匕首,精雕细琢的惨白的脸,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下面是优雅端庄的钻石耳坠,黑色的真丝连衣裙上系着油画丝巾,全身上下流淌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妇气质,让没见过世面的我联想到了豪门深似海。
这样的女人总能映衬出平凡人的粗糙,我忍不住用手理了理从肩头滑下来的头发,张张嘴欲喊她,声音却没能从喉咙口发出来,只听见她轻蔑的哼了一声。
她自我介绍道:“我是秦羽的母亲,你请进吧。”
我微弱的说了句,“谢谢。”
她把门打开,我像一只胆怯的猫从门缝里溜了进去,看见秦羽穿着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看书。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望向我,惊喜的笑了,“宁书,你来了,快坐吧。”
他拍了拍病床前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把百合花放到柜子上,走过去靠近他,从他的身上传来浓郁的消毒水和烟草的气味。
“听说你昨晚和别人打架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不是应该先关心他的病情吗,他的头上缠着白布,额前渗出淡色的血迹,左眼是青紫色的,肿的鼓鼓的。
“所以你来看我了”,他反问我道。
“我,是赵编辑告诉我的”,我的双手在裙子上摩挲,答非所问。
“今天没有和男朋友出去踏春?外面天气这么好。”
“赵编辑有个亲戚遇上了点法律方面的问题,我早上帮他解决来着。”
“你怎么解决,是你男朋友帮忙解决的吧,难得见你穿这么漂亮,每次你细心打扮的时候,都是因为要去见你的男朋友。”
他句句不离皓轩,我不明白他的心思,尴尬的应付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嘛。”
静站在一旁的秦羽的母亲打断我们的谈话,不情愿的说:“你们聊着,我去吩咐护工做下午茶。”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远去,屋子里愈加静的出奇,秦羽说道:“刚才对不起,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的母亲听的,我怕她误会你。”
“好像她们已经在八卦我们了”,我想到了咨询台里工作人员的反应。
“没关系的,这家医院是我父亲的,她是我的继母。”
“哦”,我不知道如何接话,咽了口口水。
“不过她对我挺好的。”
我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我刚刚也不完全是胡说,你穿这条裙子真的很漂亮,你好像很喜欢黄色的雏菊。”
“我,我最喜欢百合花。”
他抬手挠了挠额头,笑道:“是这样啊,原来我们彼此都不太了解。”
像是触碰到了伤口,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我忙惊的站起来,“怎么了,疼吗?”
他迅速的放下手,挤出笑容,“没事,你快坐,宁书,这是我第二次和你静静的坐在一起。上一次是我去农村接你的时候,可那次我有些累了,没能用心体会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他说的暧昧而清楚,我毫不留情的反驳道:“师兄,我是有男朋友的,以后请你不用那么关心我了。”
说完后,我感觉心痛的痉挛。
他很快接上我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来关心我呢?”
“我……”
他扑哧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因为我们不仅是同事,还是好朋友,我说过,我把你当亲妹妹。我一直很想有个妹妹,可是我母亲去世的早,我还没说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你就把男朋友搬出来了。其实我想说,和你静静的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温暖的,纯粹的,很简单,仿佛光阴就这么一寸一寸的幸福的流走了。”
我羞赧的低下头,是我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了,一个优秀的富家公子怎么会对平凡的女孩动心呢,何况她是有男朋友的。
“你看过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吗?”他突然问我道。
我解嘲似的耸耸肩膀,“当然读过,我是文学院的嘛。”
“范柳原说白流苏是擅长低头的,我觉得你也是。”
我被他逗乐了,“你还看张爱玲的书。”
“因为以前在大学里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我常常看到她在图书馆里翻看张爱玲的书籍,我很好奇,张爱玲写的小说是什么样的,喜欢张爱玲的女孩子又是什么样的。”
“文学院的很多女生都喜欢张爱玲的文字,甚至迷恋。”
“也许吧。”
“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和她?”
“没有后来,我只是好奇。”
另起的话题就这样终止了,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的余光能瞥见他的眼神在我的身上停留,于是把头扭到看不到他的地方。半晌,他开口道:“我饿了。”
“啊,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想吃你熬的小米粥,这要求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我摆摆手,“我现在回去熬,晚上给你送过来。”
他露出了微笑,“你真的会来吗?我是说你男朋友会介意吗。”
“没关系的,我们又不住在一起”,我站起了身,对他笑道。
“宁书,我为你买了一份生日礼物,一直没有机会给你,现在我想送给你。”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淡蓝色的盒子,递给我说:“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我双手接了过来,是一条银项链,心形的淡蓝色水晶吊坠,似曾相识。我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当大学时的一个场景从我眼前闪过的时候,惊讶的说道:“师兄,你知道吗,我曾经在商场里看中这条项链,可是身上没有钱,没想到你送了我一条一模一样的。好几年过去了,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这么巧,你喜欢就好,我也是在商场里无意中看到的,料想你也许会喜欢,就买了下来。宁书,二十三岁生日快乐!”琇書蛧
我咧开嘴笑了,冷不丁的背后传来莎莎的声音,“阿姨说你来了,没想到你厚脸皮的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想跟别人的老公共度良宵吗?”
“莎莎”,我转过身,双手背在腰间,牢牢的握住项链盒。莎莎捧着一个餐盘,里面放着烤土司和牛油果酱,还有一杯牛奶,秦羽的继母站在后面,依旧不苟言笑,冷冷的注视着我。
莎莎瞪了我一眼,打开小桌板放到秦羽面前,然后把餐盘放上去。秦羽皱起了眉,“我不想吃牛油果。”
他的继母温和的道:“小羽,医生说你要补充营养,现在吃牛油果是最好的。”
莎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瓶奶酪,撒娇的说道:“阿姨,秦羽哥是要吃奶酪和牛油果夹心的,他从小就爱那么吃,在一半土司上面抹奶酪,在另一半上面抹牛油果,然后把两个半边相叠,秦羽哥说这么吃是世间的美味。”
她边说边熟练的涂抹好果酱,放到秦羽的嘴边,秦羽想也没想,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继母对莎莎微笑,“还是莎莎最了解小羽,你们以后生活在一起的话,小羽可有福了。真好啊,青梅竹马的两个人马上就要结婚了,多亏是莎莎你,如果小羽找了穷人家的姑娘,恐怕都不知道牛油果是什么东西。”
莎莎抿嘴一笑,“阿姨,你说的我都难为情了,秦羽哥,我妈妈今天买了燕窝,炖好了会让刘姨送过来。”
秦羽的继母问:“你家还在用刘姨,她都一把年纪了,该换个年轻点的管家了。”
莎莎笑道:“阿姨说的是,可妈妈恋旧,她是刘姨带大的,有感情舍不得,还请阿姨有空去家里劝劝妈妈。”
秦羽的继母也笑道:“你不提我这两天也是要去的,你母亲买了一套红宝石首饰,邀我去欣赏呢。”
“那再好不过了,阿姨正好可以尝尝明前茶,妈妈一直说阿姨最爱喝泉水沏的碧螺春,所以今年早早准备了上好的茶叶。”
……
我木楞的站着,她们二人视我为空气,聊得不可开交,我本在纠结是走还是留,现在看来,无足轻重的我还是自行离开较好。我朝秦羽笑笑,他沮丧的望着我,我有点不能理解秦羽的沮丧因何而起,优越的家境,美丽的青梅竹马,在一般人眼里,他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我闷声朝门口走去,莎莎突然叫住我,“宁书,你要走?”
我立住脚,朝秦羽的继母鞠了一躬,“阿姨,再见!”
“站住!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竟然偷东西!”莎莎说着冲上来夺我握在手中的项链盒,细长的指甲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印。
“莎莎,你在干什么!那是我送给宁书的生日礼物!”秦羽直起身子呵斥道。
莎莎顿时明白了,却不理会他,擅自打开项链盒,挑着项链在光线下研究。很快,她笑了起来,秦羽的母亲也默契的笑了。
她讥讽道:“送你一条破项链你就当了宝贝,一看就是廉价的地摊货,真是没见过世面,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什么样的首饰。秦羽哥,你瞧我戴着你送我的高级定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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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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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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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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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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