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江农在心中松了一口气,那东西叮铃咣啷地掉下去,转瞬间落在海里看不见了。
现在他身体的自重想要把他从桅杆上坠下去,江农脑子里空得不能再空了,必须抓得更牢些才行。
他伸手去掏备用零件,牢牢地抓住它,不想回过头来取第二个备份,毕竟手中的这东西要是掉下去的话,还要在这下去又爬上来,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体验了。
江农伸长手臂,把它塞进控制盒里。接触卡口很紧,他“嗯”的一声,努力绷直了身子,伸长手臂使劲一推。
才听见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嗒”声,那个引起一切不幸的零件就位了。几个指示灯瞬间亮了起来,说明盒子里出现了新情况,这东西终于活了过来,江农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咔哒”一声,重新开始了运转。
江农虽然极其的不情愿,但是仍然冲着下方喊道:“插进去了!机器开始正常运作了!”
紧跟着他察觉到船舵回到了中间位置。一阵震颤传遍了整个船身。这艘船就像鳗鱼一样蠕动起来,整个船壳颤颤巍巍地扭动起来,桅杆也因为突如其来的负载变化而晃个不停。
船帆仍然在活动,努力抵消船舵的动作。可是没有那么快。现在桅杆朝另一边倾斜过去,仿佛钟表的指针正扫过十二点位置,而江农就像趴在指针上的蚂蚁。
头顶的桅杆刚才还歪在一旁,没过多久就变得竖直,而现在又慢慢偏离天顶。江农傍在渐渐平稳的帆下桁的顶上,本来应该感觉没那么眩晕才对,可是一看到大似乎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坚持一会儿,抓牢啊!应该快好了,我保证!”阿点在底下扯着嗓子喊道。
就好像除了“抓牢了”,江农脑子还有别的念头似的。桅杆此时偏离垂直方位四十五度了,坚定不移地慢慢躺平。浪花向他身上扑来,把江农的大半个身子打湿了。
周边的海浪很急,东方地平线上现出一道道朝霞,把海水映成了粉色。他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海了,都已经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船身的倾斜达到了极限,江农挺住了自己的身子。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是一堆破棉絮一样,似乎要被风吹烂了自己的身体,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活着好不容易,能活到这么大真的是相当的艰难呢。
江农眼睛盯着地平线,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等待着,本来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可以下去了,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如果等会再出什么问题的话又得上来,这个过程实在是够折磨人了。
桅杆开始从最低处向上抬升。快速帆船缓慢而庄重地开始恢复正常。整艘船慢慢放松下来,一直让它偏航的僵硬消退了,就像是一个运动过度的人一样,现在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安静地一动不动,感觉像是一头活生生的动物被羁绊住了,这头动物正伸展四肢和浑身肌肉,活泛过来,急切地想要奋力奔跑。喘息之间重新找到了自我,高兴地撒着欢儿,在海上划出一道白线。
看到这艘船扶正了自己的身子,朝着远方再次的远航而去,江农觉得自己悲惨的人生好像再次延续了下去,只不过好歹是活了下去,活下来的空气好像比刚刚新鲜了很多。
江农小心翼翼地爬下后桅杆,叉开双脚,牢牢地踩在隆隆作响的甲板上。
浪头清晰急促地敲打着船壳,船帆鼓满了风,发出炸雷般的声响,索具也仿佛唱起了自己的歌。杨凌正从船帆控制台前往后退,小心谨慎地张开两条胳膊,就好像一个迎接胜利者归来的朋友一样。
只不过感觉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傻,所以又放下了自己的双手,此时他的情绪也是有些激动,毕竟刚刚眼前的这个人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就算他是一个没有心肠的人,这个时候也是激动万分。
江农头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新奇。
“你做到了。”杨凌说,他的话语有些颤抖起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
即使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安多少好心,但是江农心里的紧张一下子消散了,嘴角微微一翘微笑起来。
“算是我做到了吧,这次的功劳大家都有份。”
阿点也从旁边过来了,此时他那张看上去不太真实的脸上泛起了非常真实的表情,那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让江农感觉更加的真实以及真诚。
对着江农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之后,扭头她就问杨凌,“你比较了解这艘船,它现在没事儿了吧?”
“我想现在应该没事了,刚刚我看了看操纵台。”杨凌扭头看了看身后。“它这会儿正在操纵船舵,绕过前面的那块礁石......本来是要直冲上去的,这艘船现在会把我们安全送到港口的。”xiumb.com
杨凌朝阿点点点头,既然他们正在远离危险,几个人也变得随和起来。
阿点问江农,这个时候他的眼神当中带着一些欣赏,“你刚才调整这些风帆时动作真的相当快,那些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真的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原来你有在海上航行过的经验吗?”
“没有。”江农耸了耸肩说道,听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刚才的情况有点儿失控。我只能......随机应变,很多情况都是不在预想之内的。”
“干得还不赖,跟我遇到的大多数人相比,你算是相当有胆量的一个了。”阿点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
江农轻轻咳嗽一声,来自女孩子的赞美总是会让人脸红,“在不同的船上,不同的海里,总是会经历一些不同的事情,所以我总会快速学习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还有不同的天气,比如这次......就让我学到不少东西。”江农看着这个女人,看着那张不太真实脸,在其中发现一丝此前未曾注意到,不然就是此前一直没有显现出来过的异样。
一丝疲惫和一丝倦怠,在对方的脸上显示出来。
“你没事儿吧,阿点?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如果你需要的话,还是说现在你直接要去做另一份工作?”江农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要求会不会让对方损失太多的东西。
对着江农摇了摇手,“不用了,我在这里站一会儿就好,你们这趟活是我今天的最后一趟活,今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江农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仿佛刚刚跑了一次超长的马拉松一样,让人听起来有些不太舒服。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们多聊一会儿,我叫他们暂时不要中断远程连接,毕竟能碰到你们这一班朋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江农总觉得她说的话是在讽刺,他们这一班人如果能叫做朋友的话,实在是太过讽刺了。
几个人点点头。说实话他们以前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他们猜想阿点一旦中断连接,阿点就会自己回到箱子里,变成一团折叠好的零件,直到下一次被激活,只不过下一次激活的时候,连线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真的很高兴你接了我们这趟活儿,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人。”
那张脸看上去有些疲惫的脸看着他们,“真的?能听你们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让我感觉我做的这些事情真的是太有意义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感觉自己的这句话实在有些太傻了......
“我知道我给人的印象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接入神经网络的时候,看到你们各种各样热情的目光,我总是感觉自己原来活的那么单调。”
阿点避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你们所拥有的一切我都无法拥有,原来我爸妈想让我在海上工作,结果我最后还是上了太空......”
“太空!”杨宁惊喜地叫了一声,“我喜欢太空,有机会一定也要上去看看。”她的眼中冒出了小星星。
“你会成功的,不过在太空工作也并不总是那么轻松。”阿点咳嗽一声,剧烈地喘了起来,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轻松。“不过就提醒你一句,你可以当做参考。”
杨宁轻哼了一声,根据江农的经验,她应该是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这些话。
几个人站在甲板上,看着这片仍然有些黑暗的天空,看着船在往前勇猛的直行着,几个人都是有些默然无语。
“你们介意咱们几个坐下来看看天吗?”阿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异样的平静。
“你说了算。”江农答应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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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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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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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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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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