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低的轻语宛若魔咒一般入耳,顾清兮只觉得脑仁间一阵疼痛,眼前一片模糊。
相公?红烛摇曳,滋滋作响,她似乎听到男人的冷笑声。
不顾她有孕在身,他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眼底尽是厌恶与鄙夷,他冷笑着说,顾清兮,别再枉费心机,就算你我成亲,就算你有了我的孩子,可那又怎样?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在我心里,唯一的妻,便是夏儿,我的夏儿。
那一夜,他将她丢出洞房,让她沦为笑柄。
甚至连她未出世的孩子都成了一个笑话。
“你怎么了?”感觉到她在发抖,陈奕回忙将她的衣裳拉了上来,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一想到孩子,顾清兮面色惨白,神思恍惚,浑身冰凉。
陈奕回有些惊住,忙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却发现她掌心一片湿热,举起一看,幽白夜色下,竟然泛着暗红的颜色。
原来,她不知何时将掌心掐的一片血肉模糊。
“丫头,对不起,奕回哥哥是闹着玩的,你别当真!”陈奕回慌了,手足无措的帮她系着衣带。
顾清兮缓缓抬头,手指抚上了他的脸,声音沙哑异常,“让你扫兴了?”
陈奕回心里乱的像一团纠结的麻,被她这么一说,心口更是隐隐作痛起来。
这个小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让人心疼?
“不,奕回哥哥只是想逗——”
他歉疚的解释,话未说完,手被顾清兮一把抓起,只见她头一低,贝齿狠狠咬上了他的手腕,疼痛传来。
一股腥咸的气息钻进了她的口腔,顾清兮却并没有松开的打算,齿间嵌进肉里,泪水同时无法抑制的冲出眼眶,一颗连着一颗砸落下来,从她的脸上,落到他的腕上,一路灼烫的,烧疼着她的心,也烧疼了他的心。m.χIùmЬ.CǒM
痛,好痛,可是除了眼泪以外,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奕回看着她,又急又气,双手紧紧地握着拳,骨节全都泛出青青白白的颜色。
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蛋,一个不折不扣的该死的混蛋,甚至整个陈府的人都是。
她,顾清兮,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娃,刚刚经历父母双亡之痛,来到陈府,本是寻求庇护与安慰,可是,她来的第一天,便碰到了陈韵姚的刁难,第二天就受了他一巴掌,今晚又……
他从来没有如此的鄙视过自己恨过自己。
“对不起,丫头。”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顾清兮的头发,陈奕回低低道歉,声音里藏着深切的痛。
顾清兮缓缓抬头,唇瓣上的血迹越发显得妖娆。
陈奕回有些不敢正视她清冽的双眸,却还是郑重说道,“丫头,今晚的事,我很抱歉,你放心,我会负责,只要你愿意,等你及笄之时,奕回哥哥就三媒六聘的来娶你,好吗?”
顾清兮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一双墨漆般的黑眸,宛若无边的暗夜,深浓的化都化不开。
“你听过母狼的哀嚎吗?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狼?”她微微仰首,遥望着悠远的天际,薄云缠绕着明月。
“丫头。”陈奕回一愣,他像她求婚,她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母狼?这表示——
答应还是拒绝?嗯?
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轻唤,她径直说道,“我就听过,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哭喊,悲恸的哭号在静寂的夜空回荡,丝丝缕缕窜入耳膜,刺人心肺,扰的人根本无法睡觉。”
一缕夜风吹过,顾清兮本能的抱紧了双臂,却还继续说着,“听说,那是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狼。”
没来由的,看着她的样子,陈奕回心口突然紧紧的揪起,似乎她随时就会消失不见,似乎她根本就是这个世上的人一般,他想伸手碰碰她安慰她,但无形中似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他,他甚至抬不起那只手,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她。
“丫头,别说了,夜深天凉,我送你回去吧。”他一边劝着,一边脱下自己的袍子,紧紧的裹住了她的身子。
“山里人穷,冬天没有收成,只有冒着天寒进山里,好的话能打些野味回来,好拿到城里与富门大户打牙祭。”
顾清兮稍稍偏着头,视线落到了陈奕回的身上,就像一个偏执的孩子,非得拉着人叙说着她的故事,“那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据看过的人说,那小东西被带回来的时候,连眼睛还不会睁呢,浑身毛茸茸的特别可爱,他们说,许是天冷,食物缺,母狼不得已离开自己的幼崽,去远一点的地方觅食了。”
陈奕回静静的望着她,她低低絮絮的样子,想起那撕心裂肺的悲恸与虚实难辨的空茫。
“丫头,别乱想了,那些村民也不是故意的,若不是被逼无奈的话——”
顾清兮咯咯低笑,清凌凌的声音打断了陈奕回的话,“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陈奕回耸耸眉,实在无法知道答案,一群村民和一只狼,能怎么样?最多那母狼哀嚎几夜罢了。
“他们想杀了母狼,那是一匹有着雪白皮毛的母狼,据说她的皮毛价值连城。”顾清兮道。
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可不知为何,被顾清兮如此一说,陈奕回心突然跳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往外冒。
残害幼崽,再杀母?
这丫头,陈奕回心疼怜惜的望着她,是想到那对可怜的狼母子了吗?想不到她外表有如一颗尖锐的刺,内心却如此脆弱敏感。
看他的眼神,顾清兮眸光一闪,冷冷道,“只可惜,母狼识破了村民的伎俩,反倒趁他们布置陷阱的空儿,潜进村子——”
“什么?”陈奕回一惊。
“她杀死了所有的牲畜。”顾清兮道。
“哦。”陈奕回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杀了所有人。”
顾清兮瞟了他一眼,密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嗜血光芒,还有一点她没有说。
豪门公子哥或许不知,牲畜对于农家的重要性,没有了牲畜农耕便无法进行,这样便影响生产,一年的无收成,再加上天荒地灾赋税,第二年,村民饿死者大半,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泯灭人性多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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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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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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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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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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