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把原本属于这地狱的魑魅魍魉全部都拉下来。
在沙发上静坐了片刻以后,他点了个烟。
夹在两指之间,却没抽。
任由烟丝慢慢燃烧成灰,烫手的时候,季亦渊才慌张的松开了手。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起身将烟头踩灭。
回到房间里面洗了个澡,换了身黑衣服,拿起了车钥匙,一路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西南城郊,墓园。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又是一个阴雨天。
和他母亲走的那天一样,都算不上是什么好日子。
季亦渊和看守墓园的老人打了招呼,拿着早就买好的白菊花,缓慢的走进了园中。
白菊不是她目前生前最喜欢的花,确切的来说,她母亲究竟喜欢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们两个人压根就没接触过。
所有和她有关的消息,他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什么感觉呢。
大概就像是在听着别人的事,可分明,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着至亲血脉。
老管家和他说的时候,他也不信。
可没办法。
有些深埋在骨子里面的,总是没办法抹去的。
墓园不大,在这里埋葬着的人也不多。
他选这里,无非是因为这边比较偏,环境也还不错。
看守墓园的老大爷一个月会打扫两次,所以这里的墓碑前,看起来永远都比较整洁。
季亦渊找到他母亲的墓碑,慢慢的蹲下来,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到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给予我生命,让我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
“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是我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你。”
“我相信,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我说过的,季家是季家,你是你,我要让他们为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季亦渊轻声说着这一切,他在这阴雨天下,有一种破碎的美感,他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却又行走于这时间。
“还有,我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很好,可是我不敢和她在一起,因为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了,我怕,牵连到她。”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带她过来看你。”
“要是没机会的话,就,就算了。”
他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辞,所有人都说他眼光独到,做事雷厉风行,可唯独是在感情上,他第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季亦渊在墓碑前待了一会儿,起身,鞠了几个躬。
“我走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季亦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浇湿了,可是他丝毫不在乎。
他身后的一切,曾是他坚持走到现在的力量。
如今,季家的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苏橙,这个本该是被所有人记得的名字,到最后却是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中。
季家,直到今天,也只有一个长子。
据说是个挺有手段的人,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是将季家的权利都给握在了手中。
行事作风更像是早年时候的季风止。
再后来,季承陆就代行整个集团的上下事物,而季风止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基本没有出现过了。
季亦渊觉得,他早该想到的。
季家早已易主,现在究竟是谁说了算,还是个未知数。
但晚上的晚宴,他是一定要去的。
他不出现的话,又怎么算的上是惊喜呢。
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就一定是要呈现在他们面前,才是最好的。
季亦渊回去的时候,林程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他。
“你去墓地了。”
语气很是笃定,他了解季亦渊,就像是季亦渊了解他一般。
“恩,去看了看。”
“我想要做什么,总要和她说一声。”
“虽然她也没怎么养过我,但是,我总还是要记她生我的这份恩情。”
“渊,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我觉得现在的你,就像是处在悬崖边上,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林程皱着眉头,他并不是很喜欢季亦渊现在的状态。
和几年前的从容比起来,如今的他,多了几分急迫。
“可就算是悬崖,我也不能退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有孤身一人。”
“我没什么好在乎的,所以。”
季亦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程迅速打断。
“不,你有。”
“所以你不能那么莽撞。”
“你是不是一个人,你心里面清楚。”
“你要是觉得自己没有牵挂的话,你大可以放手一搏,可你总要想着你身边的这些朋友,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姑娘。”
林渊真的是有些后怕,怕季亦渊真的做出来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能,也敢。
“喜欢。”
“我有什么资格去谈论喜欢二字。”
“也许,远远望着就挺好的。”
季亦渊在林程的对面坐下,抬头看了他一眼,隔了很久,才移开目光,悠悠然道,“有时候真挺羡慕的。”
“只要保持着没心没肺就好了。”
他羡慕不来的。
林程虽是纨绔,但家里的父亲,长兄,依然关心他。xiumb.com
他若是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总会有人给他收拾这堆乱摊子。
是以,他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
和自己不同。
季亦渊所有的奋斗是为了自己,他片刻都不敢休息。
怕被落下。
怕沦为笑柄。
更怕被这个社会所抛弃。
可是,哪怕他真的被接纳,拥有了别人无法所企及的名利,他就真的快乐了吗?
不。
在他没有和这个世界和解之前,他不可能真的快乐。
他回国这么长时间,仅有的几次欢喜,都和那个姑娘有关。
林程觉得季亦渊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他第一次看见季亦渊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
如果早知道的话,他就应该早点把季亦渊给拉回国内,哪怕他的初衷,是报仇呢。
季亦渊起身,看着窗外的风景,阴雨之中,看不清对面的建筑。
一片雾茫中,他伸出手,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轻声道,“好戏,终于要开场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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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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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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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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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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