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棋艺是靠着前世成育的大棋局给磨出来的,加上今世也没荒废,才会越来越精。
可是对方并没有如前世对棋艺已臻化境的棋艺大师做启蒙,仅凭着自己苦练,竟然已与她不想上下,她对那人,非常好奇。
“请问大师,那位高人的身份,可否相告?”
“阿弥陀佛,不是贫僧不说,只是答应了那位,不得说。还请施主见谅。”
答应别人的事,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出家人谨守承诺,她也不能勉强。
时辰差不多了,她想着房里的小家伙一直看到自己,只怕又要不安分,便告辞了天涯禅师,带着高畅离开。
人一走,天涯禅师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棋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出来吧。”
房梁角落里的瓦片被卸下来,接着,一道白色的残影转瞬而至,稳稳当当的落在季莨萋方才坐的那的那张椅子上。
“你都看到了,你的棋招,胜了她。”
“嗯,最了解她的,果然是我。”
天涯被对方的自恋伤着了,不客气的看他一眼,问道,“你打算在我这儿躲在什么时候?”
对桌的男人妖孽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唇瓣飞扬,黑眸幽深,他斜斜的趴在桌上,手指玩耍着棋盅里的白子,随口道,“你我多年不见,老友重聚,这么快就赶我走,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天涯拍他多事的手,将棋子收好,看都不看他,“我若是不够意思,寺庙都不让你进。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胡闹。”
“胡闹吗?”他撑着脑袋,斜斜的仰着,“就是胡闹,又不是对你胡闹,你操哪门子心。”
天涯回头瞪他一眼,“这里是佛寺!出家人清雅之地,你来这里找人也就罢了,还带了这么多杀戮之人来。”
“就是杀的太多了,才要佛主净化。”他妖孽的脸上露出一分调侃。
天涯禅师瞪了他一眼,转身放置棋盒。“反正你赶紧走,寺庙人来人往,要泄露了风声,我可不负责替你周圆。”
“你放心,我就快走了,烦不到你两日了。”他说着,嘴角又缓缓勾起,脑中回忆着刚才在房顶偷看的画面。
小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她认真思棋的摸样简直太可爱了,害得他恨不得冲下来,将她抱在怀里好好揉揉。
三年没见,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对她的记忆会越来越淡,但想不到有些东西,越是沉淀,越是浓稠。
走的时候,他说过,十六岁的时候,回来娶她,当时不过一时戏言,当午夜梦回,总伴着她的倩影入睡时,才多庆幸,临走时多说了那么一句话。
她会等自己吗?他不知道,但是他一到京都就打听了,她没嫁人,甚至没定亲。
想到这里,他就心潮翻涌,一路来的担忧惶恐,一下子烟消云散。
甚至连心,都泛着丝丝清甜。
“走了。”越想越迫不及待,他站起身,看了眼大门,终究飞上了房梁,还是那条道儿最舒服。
天涯收拾了棋盒出来,就见百里昭已经走了,他也没什么多余情绪,走到佛像前,便开始念经,禅房里除了那似有若无的佛经缓缓轻扬,再无任何声响。
季莨萋回到禅房,看到小桃怜果然已经等急了,秋染被那小魔怪折腾得头发都乱了。
她走过去,将人抱起来,“你又淘气了,不是说了不许欺负秋染姐姐。”
小桃怜看姐姐来了,小脑袋埋进姐姐怀里,吐着舌头,撒娇,“寺庙里都不好玩,秋染姐姐不带桃怜去找姐姐。”
秋染无辜极了,“我的七小姐呀,不是奴婢不带你去,这到处都是人,也有香客,也有和尚,出去冲撞了什么可怎么得了。”
桃怜虽然才四岁,但毕竟是个女娃,又是官家的小姐,不比普通人家的娃娃,可是半点马虎不得的。
桃怜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想姐姐了,一个多时辰没见姐姐,这里又是个陌生的地方,她心里着急,又怕又想,这才折腾起来。
季莨萋对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妹妹自然格外清楚,捏着她的小脸蛋,轻斥道,“再怎么说,也不能欺负秋染姐姐。姐姐平时怎么教你的。”
也是自己平时太骄纵了,季家的女儿,又是在本家长大的,就没有一个不识大体,调皮捣蛋的,可偏偏就是季桃怜,从小手脚就利索,跑起来连奶娘都追不到,跟着季莨萋三年,季莨萋又宠着她。
这季府里明面上还有个大老爷、老夫人撑着,可府里就连扫马桶的下人都知道,真正做主的是五小姐。
五小姐疼惜的人,别人自然也当宝贝疙瘩捧着,三年下来,桃怜就被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心里想着,季莨萋计划着,孩子虽说小,能纵容,但若是性格真这么长大去,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捉摸着要不要请个女学师给桃怜开蒙了,官家的小姐通常六七岁才开蒙,但是桃怜性子活泼,早两年让她磨磨也好,反正季府现在只有她一个适龄的丫头,什么时候上学,也不用配合别人。
小桃怜埋着头,嘟嘟的道歉,“我错了……”
揉揉她的小脸蛋,季莨萋笑了,“知道错了该怎么办?”
小家伙很舍不得看了看桌上的素糕,捏了一块,犹豫半晌,才递给秋染,“秋染姐姐吃……”
秋染心里一柔,接过,喂到小桃怜唇边,“奴婢不吃,七小姐吃。”
小桃怜看了姐姐一眼,见姐姐点头,才嗷呜一口,含进嘴里,鼓着两个腮帮子一嚼一嚼的。
秋染是丫鬟,桃怜是小姐,小姐再不对,也不该向丫鬟示好,这个道理季莨萋也知道,但是她不希望桃怜仗着自己的身份就高人一等,长大了做个眼高于顶的娇蛮女子。
她希望桃怜从小就能明辨是非,对自己的好的人,要感恩,对自己的恶的人,才值得你摆谱记恨。
再大一些,桃怜会明白的。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季莨萋笑着想。
桃怜感觉姐姐不生气了,小身子缩到她怀里,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闪烁其光,这话双眼睛,明亮清澈、是每个不沾尘染的孩子都有的。
这就是季莨萋喜欢孩子的原因,因为他们太美好了,美好得你恨不得将全世界干净的东西都堆到他们面前,只为将他们眼底那份纯真留得更久一些。
到了晚膳时辰,用的是寺庙的素食,小桃怜吃的很开心,这两年老夫人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吃的东西也越来越素淡,小桃怜经常在寿安堂用膳,渐渐的也吃得清淡。
吃过饭,季莨萋想出去走走,可小丫头已经困了,来的路上颠簸,虽说睡了会儿,但是睡得不舒服,吃了晚饭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让秋染服侍桃怜睡觉,季莨萋带着高畅出去散步。
天已经黑了,寺庙里到处都能闻到古朴的檀香味,是从不同的佛堂传来的,这个时间,正是大师们各自回房自修晚课的时辰。
“小姐,方才……”
“刚才什么?”季莨萋看向吞吞吐吐的高畅。
高畅摸了摸鼻子,“方才在天涯禅师的房里,小姐可看到了什么人?”
“什么人?”
“小姐没看到吗?”
“没有。”
高畅眼底黯然一下,随即“哦”了一声。
季莨萋觉得她很不对,想追问,却突然听到远处有乌鸦的叫声。
天临寺的后山的确有很多飞禽走兽,但是声音却绝对传不了这么远,而且那乌鸦的声音感觉有些凄惨。
“好像出了什么事?”高畅往前头一看,就看到前面星星斑斑的火光。
“过去看看。”季莨萋道。
两人远远的走过去,就看到一大群和尚围着空地不知在看什么,那乌鸦的惨叫声就是从人群里传出来的。琇書蛧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有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佛偈。
一人起,其他人也跟着悲鸣的念偈。
季莨萋更好奇的,让高畅去开路,等到走进去,她才看到,空地上三只乌鸦,都身受重伤,两只已经气绝身亡了,还有一只折断了翅膀,虽然暂无性命之危,但从它的凄厉的惨叫声可以听出,它应该也奄奄一息了。
“这是怎么回事?”季莨萋问了一个旁边的小沙弥。
小沙弥念了个佛偈,才说,“小僧等听到乌鸦叫声才出来,也不是很清楚。”
无缘无故怎么会有受伤的乌鸦掉在天临寺的寺庙里?
而且看着乌鸦的伤,应该是人为的,那仅活的一只,翅膀上的伤,像是用刀划断的,伤口看来很平整。
“寺中没人能救救它们吗?”季莨萋有些不忍,虽然是畜生,可是在她看来,有的时候,畜生比人还要通灵得多。
尤其又是乌鸦这种古往今来被人誉为邪物、凶鸟的动物,这种动物是最有灵气的,寺庙的人信佛,对灵性之物,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已经有人去请代主持和圆通师伯了。”
圆通是天临寺为数不多会医术的禅师之一。
乌鸦的叫声越来越小,看起来已经油尽灯枯了。
高畅拉了拉季莨萋的袖子,“小姐,只怕有问题。”
“什么问题?”她也知道有问题,就凭这三只乌鸦身上的人为伤口,那问题就不小。
“这三只乌鸦,大概是被人故意扔进来的。”
“嗯。”沉吟一下,季莨萋眯起眸子,“若是被人故意扔进来的,那就不会这么简单。”
她转身,离开这里,往其他地方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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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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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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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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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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