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檀木梳妆台前放着一把精致的小铜镜,镜前坐着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镜子中的笑靥明亮,清澈的眸子像极了东方的辰星。
小夕调皮地凑到跟前,嬉笑道:“您都笑了一个晚上啦!”
冰月忙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手腕间的白玉镯子滑落到肘子处,露出一截如青葱凝脂般的胳膊。她笑骂道:“你这讨厌的丫头!一惊一乍的。”
“说真的,格格这几天的心情确实很好。”
“我怎么不觉得?”冰月嗔笑着白了她一眼,不以为然。
“您当然不觉得啦!心里甜滋滋的,脸上就表现出来了。”小夕调皮一笑,又颇有无奈道:“可您是开心了,靖王爷可有好几天没来了……”
冰月闻言,梳头发的手不自觉顿住了,原是有一缕发丝打了个小结,她微微使劲,手上的羊脂玉梳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她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难过情绪……小夕说的没错,自从孝庄寿辰后,成扬便再也没有来过朝暮轩。想到这里,她顿觉兴趣索然,放下手里的珠花,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起来。铜镜在昏黄的烛火下反射出缕缕幽光,身后有宫女捧着一盆热水走过,冰月在镜中看到她的身影,猛地想起昨晚那个怪异的梦……
梦里的她笑意盈盈地看着玄烨,而又总感觉身后有一个忧伤的身影,但当她回头的时候,那个身影却忽然转身疾步离开……
她并不知道这个梦境是什么意思,却总是让她觉得一阵不安。
小夕不知在她耳边叫了多少声了,冰月才恍然回神,笑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靖王爷不来,没有好玩意儿玩啦?”
小夕憨憨一笑。这时,薛莹忽然挑开帘子道:“格格,有位小林子公公来了,说是传皇上的话。”
“小林子?怎么没听过?”小夕嘟囔了一句,得到冰月示意后,便对门外道:“就在帘子外说吧。”
门外的人应声道:“奴才乾清宫小林子参见公主。”
冰月见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太监,看着面生,便问:“怎么没见过你?”
“回公主的话,奴才是前些日子新调到乾清宫的。皇上有令,让您明日酉时到绛雪轩品茶。”
“绛雪轩?”冰月蹙眉,“那里不是很久都没人住么?为什么去那里?”她听说先帝顺治爷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成了御花园一个休息处了。
小林子笑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您去就是了。皇上还命奴才送来了一盏琉璃宫灯,说是知道您喜欢夜里看书,叫您莫要伤了眼睛。”说罢便有人捧上一盏精致的宫灯,只见那灯柄是金黄色的,上面绣着无数的花纹,灯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凤凰,火焰处正是凤凰口,点上的烛火在金色凤凰的反射下格外明亮。
“真好看的灯。”小夕忍不住地赞美,“格格,皇上对您真好。”
冰月微微一笑说:“你去回禀皇上,说我多谢皇上赏赐。”又赏了一锭银子,小林子这才告退了。
绛雪轩后依东宫墙,坐东面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前接歇山卷棚顶抱厦三间。院内有五株海棠树,刚好是海棠花季,院内香气四溢。其时天色渐晚,各宫里正在传膳,四处寂静并无行人,只见群鸟归林,各处神鸦啊啊有声。冰月看了一会儿花,回头又见落霞映在宫墙上,如浸如染,绚红如血。
本来这玄烨忽然请喝茶就让冰月颇感意外,而现已入夜也不见有人前来,想来是被什么要紧事给耽误了,便索性打道回府。借着宫墙上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能看见路,她心里到底是有些不乐意的:就算不能来也不会派人知会一声么?兴许是心里烦闷,只觉得这路越走越远。
离绛雪轩不远处就是紫禁城的坤宁宫了,这坤宁宫本是历朝历代皇后居住的宫殿,只是因为当今天子年幼登基且尚未立后,便一直空着。不过今夜,里面却是灯火辉煌,红烛掩映,一座年代久远的青釉镂空三兽足熏炉正冒着阵阵不知名的香气。
玄烨想起白日里的事情顿时眉头深锁,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成扬,成扬却对他说:“冰月纵是嫁不进我靖王府,也住不进这坤宁宫。”
他虽贵为天子,却有着比寻常男人更多的无可奈何。立后乃国家大事,一道道奏折上全是些士大夫的之乎者也。他不服气,他拥有主宰天下人命运的权利,不甘心一张龙椅锁住自己的幸福。
李贵领命在外面候着,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听见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烛光旖旎中,他上前抱住那个红衣女子,在她耳边温言道:“衣服喜欢么?我记得你上次穿汉服特别好看,你不是最喜欢汉族的衣服么?我不管别人怎么说,这是汉人的新娘嫁衣,我心里只认定你是我的新娘……”
玉芳被惊的哑口无言,就这么被玄烨紧紧地搂在怀里。白天忽然收到冰月的礼物,说是让她穿着这件衣服晚上戌时到坤宁宫来。她起先也很狐疑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是礼物旁还附有纸条说是有秘密事情,不能让别人发现。于是一路上她偷偷摸摸地躲过巡更侍卫,不过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等在这里的会是玄烨!m.χIùmЬ.CǒM
而与此同时,紫禁城的某处黑暗里,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翘起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抚了抚鬓旁的碎发,对一旁低眉顺眼的女子道:“香翠,事情办好了么?”
被称作香翠的女子恭顺地答道,“衣服已经送到赫舍里家了,您就放心等着看好戏吧!”
“好戏?”华衣女子冷冷一笑,“不只是一场好戏,还是一场大戏呢!”她的语气凛然,一双丹凤眼里全是冷漠,“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
天空忽然飞过一群乌鸦,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在这诡异的夜里让人忍不住心里发麻。正如她所预料那般,冰月从绛雪轩出来,只觉得一条路越走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偏偏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个人影从身旁溜过去。
她起先是被吓了一大跳,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待静下心来,她才隐约看清了那个身影,只见那个人脚步匆匆,披着一件灰色的貂皮大氅,似乎是要躲避巡逻的侍卫而刻意选择一些边角处。
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本想大叫一声引来侍卫的,可好奇心驱使她偷偷跟了上去……她蹑手蹑脚地踱着步,或许是那个人走的太匆忙,竟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跟踪了。走近一点才注意到那个人身形纤细,走过的地方还留有阵阵幽香。莫非是个女子?正为自己的猜测狐疑的时候,那个“女子”刚好转了个弯绕进了坤宁门,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冰月看到那人竟然是玉芳!
一瞬间,无数个问号闪进她的脑子里。不过还没等她细细思量,就见玉芳忽然褪去了外面那件灰色大氅,里面竟然穿着一件大红色金丝绣绸缎衣。
玉芳怎么会穿着一件汉族的衣服夜闯坤宁宫?她感到万分的惊诧。这种犯忌讳的事情按理说玉芳是不会做的,如果被人发现可是要出大事的,正想喊住玉芳,却见玉芳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推门进去了。她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跟上前去,却没想到看到里面这一幕。
她拼命挣着眼睛从那道门缝里看进去,她想确定自己的眼睛花了,自己产生幻觉了,但是里面的两个人却是真实地拥在一起。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刻飞向紫禁城的各个角落,静谧的夜晚一下子就炸了锅。朝暮轩里一时灯火四起,亮如白昼,小夕哭得泪痕连连,“昨晚有个小林子来说……说您约格格今天酉时去绛雪轩的……格格老早就出门了……”
“什么绛雪轩?朕何时说过去那里的?”玄烨气急,揪住李贵的衣领,“狗奴才,你是怎么传话的?”
李贵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才明明是派小夏子传话的,根本没有什么小林子啊……”
“混账!混账!”玄烨气得直跺脚,身为天子竟然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他又羞又恼,也顾不得追究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狠狠地踹了一脚李贵说:“狗奴才,就是把紫禁城翻过来,也要给朕把公主找回来!”
紫禁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冷冷地笑,“瞧,好戏开始了!”
身旁的香翠应声道:“还是格格您高明,想必这时朝暮轩那位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哼!连那个赫舍里家的也被臊了一脸,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这下脸可丢大了!”
“我钮祜禄倩仪既然做不了皇后,她冰月又有什么资格做梦?”欣贵妃蹙眉,这时外面有人忽然道:“小林子求见。”
“嗯。”欣贵妃冲香翠点了点头示意,在得到许可后,香翠便朝门外挥了挥手,随即便有人前来低声道:“回欣格格,奴才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舅舅怎么说?”
“鳌大人说明天便会上奏,定会好好羞辱索尼一番。”
欣格格点头微微一笑,不免为自己的计谋洋洋得意。这样一来,不仅成全了舅舅鳌拜,也解了她的心头之恨。她早已得到消息说赫舍里玉芳是太皇太后内定的皇后人选,自己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又看着冰月整天和玄烨黏在一起,心里当然不服气了。不过今晚这么一闹,不仅让冰月知难而退,还让玉芳和玄烨有了心结——真可谓一石三鸟!
小林子忽然又说:“奴才听说皇上今晚在朝暮轩,您还是明天再去慎刑司告密的好。”
欣格格慵懒地点了点头,扔给小林子一块手掌大的玉佩道:“你赶快拿着这块牌子从神武门出去,我已经打点好了。趁上面追究前赶紧走,我自会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小林子领命便告退了。香翠捧上一杯热腾腾的茶,皱着眉不解地问:“格格,恕奴婢愚钝,您让小林子取代小夏子,把戌时改成酉时,坤宁宫改成绛雪轩,这些奴婢都懂……可是您又为什么把衣服换成灯呢?”
欣格格抿了一口茶,良久才沉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盏灯可不是一般的灯,那是坤宁宫的金凤吐焰灯,是明朝崇祯皇帝的周皇后专用的。”
“哦。”香翠恍然大悟,“格格英明,这若在朝暮轩发现了皇后用的灯,就意味着朝暮轩那位有位主中宫的野心,这样一来恐怕一向偏疼她的太皇太后也会有所忌惮的。”
欣格格微微蹙眉,“这还不是主要的。反正皇后已经内定了,太皇太后那边应该不会再有改动了,不过索尼这老东西一向心高气傲,你说舅舅若是告诉他说是皇上把那盏灯送到朝暮轩的……自己的孙女又受了侮辱,你说索尼明天会有什么反应?”
香翠嗤笑,“我若是索尼,当然只有拒绝太皇太后的美意了。玉芳可是他的心头肉,他若是知道皇上心有所属,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孙女送到火坑里来呢?”
欣格格抿口一笑,幽深的眸子投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一切都是未知,谁知道明天太阳升起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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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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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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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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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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