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安躺于龙床上,眼窝深陷,整个人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有宫女端来了药,顺治无力地挥了挥手,吴良辅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除了帝王的尊贵身份之外,多年来他对顺治已经有了很深的主仆情分,他大哭道:“皇上,您可不要自暴自弃!大清江山还需要您啊!”周围众宫女太监也纷纷跪地。
顺治惨淡一笑,“朕已无力回天……未完成老祖宗基业,实乃愧对列祖列宗……”
还未说完便大口咳嗽,宫女立刻递上了帕子,竟是一片鲜血。吴良辅忙惊呼传太医,顺治挣扎道:“不……不要传太医……”
顺治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便昏了过去。他只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座佛寺,有位穿着僧袍的住持老和尚迎面走来,冲他作揖道:“阿弥陀佛!”
顺治欠身,“住持有礼了,贫僧行痴。”
主持一笑,轻声问道:“施主自名‘行痴’,请问何者为‘痴’?”
顺治闻言一愣,抬起眼来。这句机锋原是佛法教义,遂随口回答:“不知无常无我之理,谓之痴。”
和尚含笑,抚了抚白胡须又问:“再问施主,何为‘无常’,何为‘无我’?”
顺治道:“刹那生灭,因果相续,谓之‘无常’;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谓之‘无我’。”
和尚仍不放过,又接连问道:“再问,何为‘三毒’?何为‘六根’?”
“贪、嗔、痴,谓之‘三毒’;加上慢、疑、恶见,谓之‘六根’。”
和尚这才微微一笑,缓缓道来:“然则,施主因爱妾之死恋恋难舍,是谓‘贪欲’;怨天尤人,谓之‘嗔怒’;不能顺天应命,谓之‘行痴’;轻视别人感受,谓之‘傲慢’;既欲追爱妾涅磐而去,又不舍亲情牵绊,是谓‘犹疑’;决之不下,遂生幻灭,谓之‘恶见’!”
顺治垂下眼睛不言语。老和尚又道:“施主悖离佛旨,何止‘行痴’?实是六根皆不净,四大总未空,岂非枉称佛门弟子?”
和尚怫然离去,关上了寺门。
顺治忽觉一阵疼痛,睁眼一看,却见吴良辅破涕而笑,“皇上醒来了!”
原来是常德庸在为自己针灸,顺治想起了刚才的梦!不!是梦么?他不知道。不过和尚的话却犹在耳边盘旋:六根不净……红尘未断……是啊!大清基业刚刚稳固,皇子皆年幼,自己责任未尽,怎可遁入空门?想到这里,顺治突然有了精神,命吴良辅扶自己起来,传令安亲王岳乐觐见。
岳乐本奉命与八旗旗主议政,听旨说皇上召见,便速速赶至养心殿。可一见顺治这个曾傲视天下的君王、他的兄弟,如今却如此憔悴,便难免悲从中来。只见顺治屏退了所有人,说:“朕听说御史哈托图参吴三桂拥兵自重,骄横跋扈,擅自提补官员等,要求治吴三桂僭越之罪?”
岳乐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皇上您圣体欠安,还是多休息,不必为此烦忧。”
顺治又问:“那……刚才议政的结果如何?八旗满臣的意思可是力主撤藩?”
岳乐点了点头,顺治皱眉叹气道:“那康亲王如何看待?”www.xiumb.com
“康亲王也赞成,不过他说为避免吴三桂起兵谋反,建议一步一步来,留奏待议。”
“那你怎么看?众兄弟里面,只有你敢跟朕讲真话,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是。”岳乐唯有点头,沉吟片刻道:“哈托图诬告忠臣,理应撤职流放。再者,要嘉奖吴三桂平南有功。”
顺治听后,终于面露喜色,“说得好,这样就可以让吴三桂安心,暂且稳住他。”思量了一会儿又问:“那八旗满臣对这个建议,可有不服气?”
岳乐蹙了蹙眉,“他们说忠臣被除,权患却赏,实乃……不公!”
顺治冷笑,“不公?他们还敢跟朕提‘不公’?哼!他们八旗旗主哪个不是拥兵自重?他们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吴三桂是汉人罢了!满汉之分才是罪魁祸首,吴三桂为什么处处提防朝廷,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汉臣,位高势危,易招满臣诟病!”
岳乐也说道:“所以皇上推行汉化,娶汉妃,确实是高瞻远瞩。”
“满汉一心是朕的心愿,朕是播下了希望,如后继无人,恐怕朕要把这个希望带到地下去了……”顺治哀叹。
后继无人?岳乐听闻,心里琢磨:难道皇上此次召见自己……正思量着,就听顺治道:“岳乐,朕此次召你来,是有一事商讨,也是关系我大清朝最重要的事情……”
岳乐心一惊,问:“莫非皇上的意思是……”
“没错。”顺治似乎看出了岳乐的心思,说:“朕时日无多,必须在临去前将江山社稷交代清楚。自孝献皇后离朕而去,朕已经心力交瘁,不想再撑下去,即使不是这病,恐怕也熬不过今年……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继位人选的事情。岳乐,你我不仅是君臣,更是手足,是知交,你可否告诉朕,朕该立哪位皇子为太子?”
好一个“是手足,是知交”!岳乐心想,皇上这是将难题抛向了自己,又如此推心置腹,自己怎可拒绝?可是这等事情,他一个亲王岂敢妄言?
“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中意的皇子?”岳乐巧妙地避开,将难题又抛回了顺治。
“众皇子中,朕最中意的就是皇四子,可惜呀……”
岳乐道:“皇上切莫伤心,其实放眼望去,众皇子哪个不是才德辈出,比如二皇子福全,三皇子玄烨……”
顺治摇头黯然道:“岳乐你有所不知,朕之所以迟迟未立储,乃是因为众皇子皆在幼年之中,我大清江山根基未稳,朕怎放心将江山交于孩童之手?”
“皇上,先皇若是如您这般所想,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是多尔衮了!”
顺治听到这话,眼睛里立刻充满愤怒的火光,“朕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个人,你为什么要提他?你可知,朕最担心的就是皇子即位,将来的辅政大臣会像多尔衮那样跋扈专权呐!”顺治因为激动,一时怒火攻心,大口地咳嗽起来。
“微臣却不这样想。您当初还不是以六岁稚龄传奇登基?多尔衮虽然跋扈嚣张,可您还不是一代明君?当年您有太后辅政,如今若皇子即位,太后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听政,朝堂之上有谁敢不尊?”
顺治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丝,细想岳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想起自己当初幼龄登基和额娘共度风雨的日子,心里便异常酸痛,泪眼道:“可对于哪个皇子登基,朕实在是伤脑筋。二皇子福全虽然聪慧睿智,文武双全,可是宁悫妃心计太深,加上长史喀济海的朝政势力,朕不是不知道;三皇子玄烨,的确有几分小聪明,可是任性妄为,性情暴躁,昨天还在课堂上顶撞师傅,被朕责罚,你说朕岂能把大清祖宗基业托付给他?”
岳乐心里早已有所倚重,听出顺治的话意后突然跪地说:“请恕微臣直言,三阿哥昨日顶撞师傅是因为那师傅说了对皇上大不敬的话,三阿哥那是最淳朴真挚的孝子之心呐!皇上,其实众皇子如同一张白纸,对新政没有爱憎,可是也总不至于误国误民啊!”
顺治思索良久,示意岳乐起身说:“你的话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朕多希望四阿哥能起死回生啊!”
“其实众阿哥里面并非没有起死回生之人,三阿哥幼时得过痘疹,却还是活了下来,这难道不是天意?况且臣听说三阿哥出生时,东边的天空有三颗星星异常耀眼,这又岂不是紫气东来,天意示警呢?”
顺治久久不言语,似乎陷入了沉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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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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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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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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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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