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僵持之间,是宋塔先反应过来,他听见了一阵极其细微的马蹄声。
那声音约莫在二里之外,原本是听不清的。
但这四周是荒野,太过寂静了,宋塔行军的本能就是在寂静荒野随时留意到外部动静。
纵使他如今已经被麻叶侵蚀良多,也阻挡不住那点本能。
“有人来了。”
姜安常从怔楞中回过神来,他反应比宋塔的要慢上许多,似乎是刚才被宋塔那一句逼问弄乱了心。
可是这荒郊野岭的,已经夜深人静,什么人会在此时纵马过来?
会是韩承吗?
姜安常急于回避宋塔,几乎是从他面前狼狈退开,但是痛脚恰巧在此时猛地撞到桌角,疼的他一个趔趄闷哼。
“撞着了?”宋塔从背后抓住他的腕,将人扯到面前不由分说撸起裤管。
果然,方才是只有淤青,可现在被桌角撞的正中伤口,甚至微微渗出一点血沫来。
伤及骨头,必然疼痛难忍。
宋塔瞧见他额角甚至冒出了冷汗。
姜安常被握住了脚腕,又不大敢用力将自己的腿抽出来,只能声音发颤地说:“.……我去看看外面来人是谁。”
说话间马蹄声已经到近前,那马果然在接近马车时停住了。
姜安常刚刚升起一丝希冀,因沿路都有留下记号方便韩承找过来,所以他理所应当觉得来人是韩承。
正要出声却被宋塔一把拉住,对方朝他递来一眼,显然是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姜安常有些不解,但紧接着,外边的人发出声响,扬声道:“来者何人?!”
带着微微的呵斥,似乎是将他们认定为不速之客。
马车上一片寂静,只有昏黄烛火从帘子上透出两个朦胧人影。
姜安常微微松了一口气。
质问他们为何而来,说明这人不是追杀他们过来的,也就是说不是东篱的人。
不是东篱的人,说明起码目前没有危险。
但是依旧不能判明来意,这人三更半夜驱马前来,似乎是因为他们抢占了对方的地盘,可是这荒郊野岭的,能是谁的地盘?
姜安常稳住思绪,刚想掀帘出去跟对方理论一番,没想到对方已经先道明来意了。
“阁下还是尽快出来一见,这夜深人静,为何要在我家祖坟上停留?!”
“.……”
接下来一片寂静。
当祖坟二字涌入宋塔和姜安常耳中时,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微妙。
姜安常原本一脸煞白,都是方才被宋塔逼问所致。
然而外面那人一句话落后,宋塔看见他的脸色瞬间由白转至爆红。
本就是个君子,本就长得好看,灯光映衬下双颊通红,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宋塔看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药碗,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觉得愉悦想笑。
他也就真的笑出来,指着那碗问姜安常:“这碗药,你是在人家坟头给我熬的?”
姜安常:“.……”
外面的人等不到回答,已经是不耐烦的姿态了,恰巧为了防止一番恶斗他还带了根很粗的棍子。
于是扬手挑开车帘,逼问道:“躲什么?半夜在别人家的祖坟上烧火堆,你们还有没有教养?究竟是哪里来的人?”
姜安常几乎想把自己的脸盖起来或者扎进那个还冒烟的火堆里去:“我……不知道这是兄台家的祖坟。”xǐυmь.℃òm
他赶马车来到这片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四周小树掩映,荆棘丛生,何况他本就思绪紊乱,根本没有注意有没有坟头。
这不能.……怪他吧?
如果这里是人家的祖坟,那他也是受害者好吗!
“不知道?!”来人是个高瘦身材的男子,穿着打扮来看,应当是个小有富贵的人家,大约是个从商的本地人。
“若是先前不知道,现在应当已经知道了?你们还要在我太祖的坟头上呆多久?”
太祖?
姜安常这下是真的无言以对了,他急切跃下马车,而后稍稍弯腰看了一下。
发现马车底下确实有个挺大的坟包。
姜安常原本以为只是地势不平坦的缘由,他郁闷道:“既然是祖坟,怎么不立个碑。”
他也不想的啊,想想在人家的坟头顶上呆了半晚上,他也很受伤吧?
那男子怒不可遏:“你还有理了?这外头的入口处明明写了这是我顾家祖坟,你们闯进来又是烧火又是做饭,如今还怪我不给太祖竖碑,这是我家地盘,你们管得着么?”
姜安常知道是自己理亏,他抬手作了一揖,歉然道:“是我不对,我现下就离开,还望公子莫要生气。”
“晚了!”那人从马上跳下来,看了一眼还坐在马车上的宋塔,气得不轻:“你们跟我去见官!”
“这么点事儿,不值当吧兄台?”
兄台更生气了:“不值当?难不成等你们将我太祖的坟头都烧光了,这事儿才值当?我绝对不纵容你们这些眼睛长来毫无用处的人!”
姜安常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回,他们不能进官府,进官府这件事就大了。
可他确实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望向宋塔。
宋塔沉吟了片刻,原本那点愉悦也被他掩去了,眼里黑的发沉。
他只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莘田。”姜安常答得很快,“再过两个州郡,就能进大创了。”
“你们要去大创?”那姓顾的男子出声:“你们是大创人?”
姜安常听出他语气里有对大创人的敬畏,忙不迭点头:“是的,我们是。”
宋塔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只有姜安常能看懂,他眼里有揶揄。
反正你是大创人,我顺带一下又不过分。
姜安常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兄台,我.……兄长他有伤在身,我们无意路过此地,着实是莽撞了,你看在不知者无谓的份上,莫要与我们计较了吧?”
顾姓男子见他说话恳切,不由也有些犹豫下来。
原本是火气已经在心头上,可人家说辞诚恳,他倒也不好太过计较。
但是这毕竟是祖坟!
“这样,你们随我回去一趟,明日一早我找人来判定一下损坏程度,你们照着损失赔钱,这事就算了。”
姜安常:“.……”
问题来了,他没有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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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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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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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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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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