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落,围在两边的骑兵似乎是找到了乐子,他们一阵哄堂大笑。
然而囚车内的宋塔很缓慢的有过一瞬间的意识,他想,他们在笑我吗?
但我是谁?
我是宋塔,我给大创打了十几年的仗。
我不该在这里的。
可是身体里有千万条百足虫一样的东西沿着他的周身血液爬动,每一条,都将他刚才恍惚有的一点意识压下去。
压到最后只剩下一条,那就是他想要。
他想要那烟侵入肺腑,抚平一下他如今挝耳挠腮一般的难受。
于是他这次改用头去撞囚车,咣咣几下大声响动后,额头豁然多了一道血痕。
“给我!!!!!”
那些骑兵笑的越发张扬:“瞧瞧瞧瞧,这哪里还是将军,这就是个大毒鬼。”
“你说他们西北的将士见自己的主帅这个样子,会不会大失所望啊啊哈哈哈哈哈。”
“真想让大创人看看他如今的样子,什么狗屁将军,往后剑都提不起来吧。”
“我要是如此我就不活了,干脆一刀将自己了结,死了痛快。”
死了痛快。
宋塔恍恍惚惚的想,死了是痛快。
我也想死掉。
他更用力的去磕木框,直到两眼面前迷蒙了一层血迹。
大概是疼痛让他有了点理智。
他又想:有个人让我活着,他让我别死的。
那个人,曾经跟他尸山血海里淌过无数次,惊险万分的时候更是无数次,但是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去死。
——对了,不能死掉。
可是太难受了。
他用手抓住自己心肺的位置,这里真的太难受了。
“陛下——”
“疯子!”见他真的不要命地磕的头破血流,那骑兵怕当真出事,就用剑鞘将他推回囚车里。
“你还有点用呢,待会儿完事了我们送你一程都行,现在可不能死乐。”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这话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骑兵在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就被一道剑气扫下了马——他刚要骂人,抬脸却瞥见了他们那位丞相的心腹韩承那张冰块脸。
“韩、韩大人,你为何,为何推我落马??”
韩承表情阴郁,手上的剑虽然没有出鞘,但是近旁的骑兵都能感觉到,韩大人如今是在生气的。
他们这一小段的队伍迫不得已停了下来。
而在停下后不久,背后姜安常的马便快步而来。
那骑兵这下是当真吓着了,他不知道这里的动静怎么传到了后头姜安常那边。
“怎么回事?”姜安常的视线从囚车中已经缩成一团的宋塔身上收回。
他脸上的血盖住眼睫,未免也太过刺眼!
骑兵战战兢兢的爬起来跪好回话:“他、他毒瘾犯了,自己磕的!”
“你当我没有听见你们方才说什么是么?”韩承冷笑一声:“想将人逼死,还是想待会找准机会直接杀死,大创的飞虎将军死在你手,有面子是吧?”
姜安常一听,怒目而视:“你们!!”
骑兵畏缩地退后半步:“我们只是说说,并无其他意思啊!”
姜安常良久没有说话,因为此时他的目光已经被宋塔吸引了过去。
宋塔似乎难受极了,而本能当中,姜安常是自己唯一认识的人。
因此他从囚车中伸出了手,攥住了姜安常袖口的衣服。
姜安常回眸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隐在猩红血液下,那双被染红了的瞳仁。
宋塔双唇发白,还微微发着抖,出口的声音让人觉得他的嗓子像是要撕裂开。
“姜安常,你把我……杀了吧。”
他不想成为东篱拿去威胁上官爵的人质,如果用他这条命,换来上官爵相安无事,那他认了。
他觉得自己不会好了。
大麻叶这样的毒瘾,要么往后此生相伴,被一点点侵蚀,直到死。
要么是毒瘾还未深,生生戒断。
可是宋塔如今觉得自己比往常他所见的任何一个染上毒瘾的人都要完蛋。
他发起疯来撕扯心肺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会好了。
姜安常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垂眸看了一会宋塔那被鞭子鞭伤的手,还有他皴裂的唇角。
而后他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打开囊口,凑近了些,给宋塔喂过去。
韩承见状,又从自己腰间拿出了一罐常备的便药,递给姜安常。
冰凉的水约莫给了宋塔一点清醒,他长长的闷哼一声,又由着姜安常给他清理手上的创口。
姜安常也不假手与人,他自己有随身的汗巾,扬开来,就着水囊的水给他将伤口洗干净,又上了药。
那跪在地上的骑兵一动也不敢动,看了一眼姜安常那张平淡无波的脸,不明白丞相为何对这个大创人如此温和。
他们明明是敌人,将宋塔囚禁喂了毒瘾的是陛下,那时候丞相分明也是在的。
可从他们的动作看,宋塔对姜安常的敌意明显要比对别人的弱一些。
骑兵不敢往深了想。
待伤口包扎好了,姜安常又从袖口拿出烟杆,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放在宋塔嘴角边。m.χIùmЬ.CǒM
叶子的味道对宋塔来说已经熟悉至极,他只是闻着,就忍不住凑上头去。
这时候的他全然不是那个上阵杀敌丝毫不眨眼的将军了,他匍匐在毒瘾下,成了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瘾君子。
宋塔狠狠吸了一口。
姜安常的目光有些许的复杂。
他知道此时的宋塔是不清醒的,他毒瘾发作起来的时候不仅自伤,还伤人,全然不会保留理智。
可是只要给他抽了一口,清醒之后的宋塔也并不会好受。
他不清醒的时候想要麻叶,清醒的时候又会憎恶那个失去理智的自己。
如此反反复复。
韩承在旁边担心地喊了一句:“大人.……”
他发现姜安常的神情并不比宋塔要好看多少,就好像宋塔每抽进去的一口烟,都有着他的一口血在。
快了,韩承想,今日就是个了结的日子。
不管如何,总会有个结果了。
姜安常将烟杆塞进宋塔的手中,宋塔抽了烟,整个人依靠在车杆上恍恍惚惚。
“等什么?还不出发?”
姜安常朝那骑兵道。
——有那么一瞬间,骑兵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杀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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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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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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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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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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