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客栈迎来送往,店客众多。
二楼的推窗前,夏风蜿蜒入堂,却吹不走这一处的燥热。
成北手里捏着一杯茶,正一脸肃穆地听下属传来的消息。
“成副将,这东篱皇宫固若铁桶,我们的人无论如何安插不进去!”
成北掌心一收,烦躁地将凉茶泼到了窗台的绿植上:“安插不进去?将军如今消息全无,我们的人竟然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成北回想那日,只觉得心生凉意。
将军想办法将他送出了皇宫,自己却以身犯险留在了宫里,他本以为往那宫中安插自己的人不会太难。
可是都已经过去几日了,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到!
姜安常显然是早有防范,才会防他们防的如此严实!
这人看起来一派纯良,可实际心机深沉,再见到他,成北一定毫不犹豫地拔剑将他砍了不可!
可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军的安危。
他们是奉命来找王妃的,如今王妃还未找到,又搭进去了一个将军。
就是成北,也有些没有头绪了。
在战场上他还能说打就打,带着一帮士兵冲锋陷阵,可这是在东篱,不是自己的地盘。
他跟宋塔带的这对人马,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虽然他也修书给大创,向陛下禀明了这个消息,可是千万里之遥,远水根本解不了近火。
成北如今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恰在此时,楼下堂食的客人传来了一阵骚动,似乎有人进来。
宋塔来的时候就将千禧客栈的整个二楼包了下来,吩咐过店家没事不准打扰。
楼下的小二在喊:“公子且慢呐,我另外给公子找后院的上等厢房,这二楼已经被人包下了。”
来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小二慌张的声音又传来:“公子不可硬闯啊,便是与二楼的人相识,也容我去通报一番——”
那人似乎不理,听着脚步声已经踩上了木梯。
身边的下属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旁人来打扰,而且这来的似乎就是个闹事的。
他拎上剑匆匆去阻拦人了:“什么人!?”
来人一身玄衣,广袖处缝制朱雀,衣襟饰饕餮纹,长身玉立,腰间坠了一块龙纹的汉白玉。
他面无表情,瘦削的下颌紧抿,俨然是一副天人之姿,那双眸子将人一瞧,被瞧的人便忍不住要腿软一番。
难怪小二只敢叫嚷,半点不敢伸手去触碰他。
成北的下属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站在一旁不敢再动,更别提伸手阻拦了。
成北正心烦着,宋塔的事情毫无头绪,而听脚步声那人已经走至近前。
他烦不胜烦地呵斥下属:“区区来人都阻拦不了么?”
“宋塔人呢?”
那人蓦然出声。
成北:“.……”
他猛然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后,差点吓得当场去世。
成北作为如今西北的副将,少有的几次述职是见过上官爵的,起先他还是王爷,是西北亲军的头。
后来他是皇帝,在登基大典上身姿卓然,却是真正的天子威风。
成北仓皇地一跪在地:“不知陛下亲临,陛下恕罪!”
那小二已经被下属打发了下去。
上官爵抬手制止了成北的行礼,脸露不耐道:“在外不必多礼,简称即可,宋塔呢?”
成北做梦也没有想到上官爵会亲自来东篱。
虽然将军说过,陛下刚醒的时候就想自己过来,是被他们劝过之后才打消这个念头的。
可原来没有打消,只不过应该是因为那时候伤的太重,落地不能,所以才未亲临。
如今……大概是因重伤初愈的缘故,他人显得格外的消瘦,却也格外的凌厉。
成北低头,不敢直视他,回答道:“将军他,几日前被困在东篱皇宫了。”
想必他发回给大创的信与陛下完美错开了,对方并未收到这个消息。
上官爵掀起袍裾,坐在了方才成北坐过的地方,闻言,意味不明地一笑。
成北想,陛下这恐怕是笑他们蠢了。
他那轻声一笑,就让成北觉得自己的脖子瓦凉瓦凉的,像是被阎王拿刀抵在脖子上。
这非人的气势简直太可怕了。
送上门去给方楚辞拿捏了。
上官爵身后跟着的一侍从打扮的人不禁发声:“你们可真行啊,人没找出来,还将自己送进去了?”
成北一看,这不是男装的辛幼安又是谁。
他拱手道:“辛姑娘。”
上官爵也不知是因何缘故,此时突然清咳了两声,这两声咳嗽却显得他整个人虚弱极了。
辛幼安摆摆手:“好了少来那套官话,你们进宫,见着王、盛姑娘没有?”
成北垂头丧气地摇头,随即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上官爵听完,依旧是沉吟的。
辛幼安则一拍大腿:“那还用怀疑什么?阿尘定然是在他手里,不然他们那个狗屎丞相这么心虚做什么?陛、那个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你是说。”上官爵倏地看向成北:“你们刚进城那日,听见百姓议论过,方楚辞带回来的那个姑娘逼得东篱皇后太子纷纷下位?”
成北回是,又说:“百姓说是这姑娘红颜祸水,后来我们进宫,姜安常又说他们上元节同游庙会。”
辛幼安自然也觉察不对了:“若是阿尘,她应当不会与方楚辞如此相处和睦,公子,你怎么看?”
看来宋塔要留在皇宫也是这个原因,他应当也是觉得事情有蹊跷,所以想要查探一番。
倒不知道姜安常如此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宋塔给关起来了。
这便越发说明这事不对劲。
可是他们的消息,如今就断在这里。
方楚辞身边的那个女人无论是谁,总要见了才知,可宋塔如今的情形还未可知。
成北着急上火,也不是没有原因。
但是如今上官爵在这,他莫名地就觉得事情是有转机的,陛下这人,虽然气势逼人,可却从来都给了西北军莫大的安全感。
可这位给予他们坚强后盾的王此时又咳起来,还隐约有止不住的趋势。
辛幼安急忙从怀里掏药。
成北才知道,陛下此次伤的有多重,又是在全然没有修养好的条件下,跋山涉水来了东篱。xǐυmь.℃òm
“吩咐下去,今日起,没有朕的指令都不可轻举妄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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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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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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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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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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