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会撒谎。
尸体可不会。
盛卿尘前世的时候,喜欢钻模文献古籍,动不动在博物馆或医学解剖室呆上几个钟。
她是个非常擅长跟尸首打交道的人,擅长用数据说话。
曾经有人说过她适合干痕检,这也没错,只是她的兴趣更偏向医学而已。
被上官爵抓着用皂角洗了五遍手,手背都搓红了,盛卿尘不满地嘟囔:“疼!”
上官爵本没有什么洁癖,也实在受不了盛卿尘在尸体身上胡乱摸。
眼看手确实被他搓红了,才罢手从一旁拿了手帕,给她擦手。
盛卿尘见他实在嫌弃,忍不住打趣:“你摸我的手了,等于也摸了那什么,又不嫌弃了?”
“嫌弃,回府里让嬷嬷煮个艾叶水给你烫掉一层皮,爪子还敢乱摸么?”
他虽然是这么说,可攥着盛卿尘的手压根就没有放开。
洗完凉水怕她冷,将两只手都包在自己掌心:“你说说,你哪懂来的这么多旁门左道?”
盛卿尘就知道,该问的一个逃不掉,她说:“我书看的多啊。”
“本王可不曾听过哪本书里教你助产时剖刀,也不曾听闻用自己的血液逼练药物,还有这蜂毒,旁人都闻所未闻,你只查探一下便知?”
这是憋不住了,一股脑的问呢。
两人已经走到王府车架旁,车夫拿来脚踏,本来搀扶主子上马也是他的职责,可上官爵没有假手与人,自己牵着盛卿尘上去了。
马车启动,盛卿尘还没说话。
她若是说自己是个重生人物,盛卿尘的躯壳虽在,内里却不是她,只怕就是上官爵,也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吧。
这跟借尸还魂有什么区别?
想了想,盛卿尘开口道:“你有没有做梦过,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自然,世人皆会做梦,根据当时的心性不同,做梦的内容自然也不尽相同。
上官爵狐疑地点点头。
“我可能与旁人不同,我梦见的都是医书古籍,上面记载了许多我们目前无法涉猎的内容,梦里的人也跟如今的不一样。”
她只能用这么个比较好接受的说法。
中邪了也比借尸还魂要好吧?
上官爵抱臂看她,此刻的表情是高深莫测的,眼神都没有晃一下。
盛卿尘知道没那么容易唬过去,可是在他的注视下,却更加挺直了背脊。
不能露怯。
上官爵何等聪明,这种事情也就是没有下手查的地方,不然他只怕早就找人查盛卿尘的族谱十八代了。
“是吗?”许久,他才轻声道:“有何不一样?”wWW.ΧìǔΜЬ.CǒΜ
“嗯——”盛卿尘咬着下唇,尽量将‘梦’还原:“他们.……衣着简单,不挽簪也不束冠,他们的医术很发达,像我对苏贵妃所做之事,其实都是常事。”
上官爵诧异地挑眉:“常事?”
如此惊险的举动,若是常事,那似乎个怎样的世界?
盛卿尘连连点头:“女人生产只是最简单的,像辛老这病,其实除了吃药,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治愈。”
辛老的病不是脑袋上的病?
除了吃药还能怎么做?
上官爵凛然觉得一阵寒气,他不自觉问出口:“什么方法?”
“辛老这个不至于,但是如果他脑子里长得是另外一种东西,那便是要开颅的。”
开颅二字轻松出口,饶是上官爵没有听过这个词,也知道盛卿尘的意思是将人的脑袋剖开。
将头剖开?!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盛卿尘知道他一时肯定接受不了,也不会相信,没有勉强,而是找补地说:“都跟你说了是做梦,你非要听,吓着了吧?放心吧,目下咱们这儿,是.……你攥疼我了上官爵!”
盛卿尘两只手被上官爵握住,他出神中加大力道,不自觉将盛卿尘的手在手中握变形了。
听见她呼痛又赶忙松开。
再看盛卿尘时,他眼里有非常陌生的情绪。
带着盛卿尘看不懂的情绪,直勾勾的瞧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盛卿尘顾不上自己的手疼了,她从没见过上官爵这副样子。
突然,上官爵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白檀的幽香扑面而来,盛卿尘茫然地被他禁锢在怀里,想挣扎又被他绕过腰,压着手一整个搂住了。
“.……”
上官爵的心跳声响在耳朵边上。
以盛卿尘丰富的从医惊艳,他此时的心跳频率不太正常。
不至于吧,古人难道当真会被这种现代人中常见的开颅手术吓退吗?
上官爵可是尸山血海里,战无不胜的将军。
开瓢也很正常吧?
良久,上官爵略带沙哑的嗓音才响彻在头顶:“盛卿尘。”
“嗯?”
被他抱着其实挺舒服的,胸膛宽阔,气味干净,莫名能够令人心安。
难怪团团圆圆都喜欢挂在上官爵身上。
“本王、我,我十六岁时,突然接到战场急报,说父王战败,身死西北。”
上官爵从来没有跟盛卿尘说过往事,他也从来没在盛卿尘面前表现过软弱,盛卿尘唯一听他提起过一次自己的父亲母亲,是上次要出使南疆的前一夜。
他替团团改了功课,而后随意地道:“除夕本王未必能赶回来,你若记得住,除夕那日替本王去祠堂给父王母妃上柱香。”
他说起父母时,语气也是平淡自然的,似乎多年过去,已经没什么了。
可他方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盛卿尘虽未见到表情,却能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一种仓皇的难过。
她心下一紧,抬起手环过他的腰,也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
上官爵不知道她百转回肠想了什么,自顾自道:“太突然了,我自然是不肯信,战场刀剑无眼是常事,可我觉得,父王最坏的结果便是战败了,他怎么会死呢?”
“可他就是死了,一句道别都没有跟我和母妃说,什么也没有交代。”
“而母妃,在父王灵柩扶回云京那日,一杯毒酒也将自己了结了,她同样什么话都没留下给我。”
十六岁的上官爵要在顷刻之间接受双亲离世的消息,换成任何人恐怕都会在心底留下狠厉的一刀伤口。
上官爵从不轻言害怕,此刻声音却有些颤栗:“所以盛卿尘,你会不会有一天也消失在梦里,从此再也回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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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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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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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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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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