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喜庆。
盛卿尘给团团圆圆穿上新衣裳。
团团的是一件白绒底红色镶边的小袄子,圆圆的则是粉色底金色镶边。
系好吉祥扣,面前就是两个粉雕玉琢的福娃娃。
他们是第一次正经过新年穿新衣,对这样热闹的年节充满了好奇。
奶娘跟春儿在一旁看的一脸慈爱,恨不得揣怀里抱走。
圆圆高兴了半晌,爬上榻摸了摸盛卿尘的脸,奶声奶气道:“娘亲不开心吗?”
盛卿尘将她的小手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亲。
小孩子很柔软,很脆弱。
当初生他们的时候,盛卿尘孤立无援,汗和血都流了一身。
开到五指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是拼尽了全力,才使胎儿落地。
后来圆圆体弱,好几次命悬一线,躺在她怀里呼吸微弱的时候,她都疼的恨不得剜心。
调理圆圆的身体也是极其耗费心力,她在幽紫苑里没有任何照料,也没有任何物品供给。
需要的东西全靠血祭步摇,那时候还要哺乳,她的身体也一度吃不消。
他们从呱呱落地,在手掌心里很小的一团,到渐渐长到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现在满地跑。
旁人看来大概容易,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自己重逾生命的存在。
“娘亲没有不开心。”
她让春儿拿来两个连夜准备好的小荷包,一个系在团团身上,一个给圆圆。
团团拍了拍小荷包,他心思灵活,知道今晚赴宴,怕是有惊险:“娘亲,你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圆圆的。”
他跟着盛卿尘,虽然字认识的不算多,但是医理却学了不少。
盛卿尘给他们的荷包里,装的便是些不常见的毒药,还有一些是解药。
团团懂得分辨的。
“娘亲知道你懂事,今日能不离开娘亲更好,如果离身,你就想办法带着妹妹去太后身边,知道了吗?”
团团点点头,知道有太后在,皇帝应该不敢对他们动手。
盛卿尘微微放心,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草木皆兵,没准这年夜宴,当真只是个简单的宴席呢。
时间尚早,团团圆圆无须这么早进宫,而是留在王府,等时辰到了,由卫行云护送进宫。
虽然今日是年节,脉却还是要把的,盛卿尘只能先入宫。
她有心要去一趟悦乐宫,晌午时趁大家休憩,带着执画在宫里晃了一趟。
悦乐宫里是众多秀女同住的,这些女子都还没有位份,身份低微,管教嬷嬷都比她们的权利大。
因此这里人迹罕至。
高墙之内,隐约传来人声。
百里谨说他的姐姐随母姓,叫隋愿。
姐弟两一副性格,都是倔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此次入宫非隋愿自愿的,只不过迫于官府压力,不得已为之。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知道姐姐不会顺从上官墨池,别说为妃,就算侍寝,都有可能让她直接去死。
他们百里家,对上官墨池怀着一腔恨意,绝无可能委身!
而那仇恨,关乎上官爵。
因此,盛卿尘才会答应帮他来见一面隋愿,看她是否安好。
那宫门虚掩,执画上前轻推开。
只见硕大的院子,晾着各色的轻纱,而此时那轻纱中央的空地上,两个少女跪伏地上。
那两个少女身上明显带着伤痕,一个啜泣着,一个怒目瞪着面前的管教嬷嬷。
一刻钟前——
这群少女正头顶书本,在冬日阳光下学着宫廷礼仪。
嬷嬷拿着一根教鞭来回梭巡,哪个抖了,哪个手弯曲了,哪个脖子不够板正的,她都要呵斥一番。
但是呵斥的轻重也分人——
第一排一个少女,姿势歪七扭八,嬷嬷只是将她的手臂抻直,令她站好。
第三排中间的少女,因手酸抖动,嬷嬷毫不留情挥去一鞭:“赵娥!你以为自己名字里有娥字,当真就是白天鹅了?这往后的命数怎么样还说不定呢,快给我站好!”
那赵娥不断小声啜泣:“嬷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哼,你们这些出身卑贱的蠢货,今日有恩典入宫,那有什么用?如今宫里的贵人,有几个出身是卑贱的?”
她似乎气不顺,逮着赵娥不断辱骂,言辞极其难听。
“若不是有几分姿色,就是那青楼命,如今还能得我的教导,上辈子就是烧了高香!你那短命的爹在天上都得偷笑!”琇書蛧
赵娥由啜泣变成了啼哭,那句短命的爹更是触碰逆鳞,却敢怒不敢言。
‘砰——’
第四排最末的女子将手里的书砸向地上,对嬷嬷怒目而视:“你是没有爹娘教养吗?赵娥只是手臂酸软,也值当你这样谩骂?!”
盛卿尘一看,这女子身量颇高,更是长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五官与百里谨有三分相似。
只怕就是隋愿了。
果然,那嬷嬷听了这句,勃然大怒:“隋愿!你好大的胆子!”
她冲上前,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顿鞭打,教鞭是鹿皮的,抽在身上分外疼,却不会留下痕迹。
隋愿身上挨了好多下,左右躲挡,抬手去抢嬷嬷手中的教鞭。
那嬷嬷比不得养尊处优的姑娘,练就的都是一身蛮力,隋愿越是挣扎,她便下手越狠。
盛怒之下,她也不管会不会在秀女身上留下伤痕了,抓着隋愿的头发,抬手‘啪’一巴掌掴在隋愿脸上。
“你一个云浮城来的贱婢,天生反骨,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我要弄死一个秀女,都不用惊动上面!”
方才第一排的女子也走了过来,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隋愿,轻蔑的笑:“嬷嬷,我看这个隋愿,出身低微没有什么大前途,还每日烦扰嬷嬷的心情,不如——”
她是当朝太傅的嫡女陈九九,生来骄纵蛮横,一心想要入主后宫,对隋愿这种长得好,却出身卑微的,自然是半点也看不上。
隋愿几乎被一掌打到头晕目眩,她本就恨极了这宫闱内院。
而她们这些出身不好的秀女,每日都要遭受这些冷嘲辱骂,动辄挨饿受欺。
心中的怨念越来越深,隋愿瞬间兴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与这嬷嬷同归于尽吧!
反正也出不去,见不到爹娘弟弟!
反正也不可能去侍寝!
她手脚略微一动——
就在这时,吱吖一声,门被大力推开,冬日的风完全灌了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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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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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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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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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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