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卿然脸上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了。
她不敢直视上官爵的眼睛,下意识撇开了头。
正打算再开口时,卫行云先插了进来。
见盛卿然在,他也着实吓一跳,这阵子上官爵身边的事情都是由他经手。
必然是知道盛卿然做了些什么的。
但他同样猜不透上官爵的心思。
“怎么,有事情要回禀?”上官爵道。
“属下稍后再来吧,盛二小姐找主子,想必有事。”
“不用。”上官爵笑意吟吟地望了盛卿然一眼:“本王的事,二小姐有什么听不得。”
盛卿然心下一喜。
只听卫行云道:“是那潘贵,人已经找到带了来。”
潘贵此人,是西北军中的一名斥候将军,前些日子棉衣出事的时候,他曾私下里拦截过宋塔传给上官爵的信件。
西北军中三十万人,自然也不是没有蚁虫。
上官爵雷霆手段,借着处置了冯境的东风,也在肃清军中首鼠两端的人。
这潘贵运气不好,当奸细也当得疏漏百出,后来事发,更是借由西北至云京这漫漫长路,中途叫他逃脱了。
只因这人曾是当年上官爵母亲的娘家人,沾亲带故,所以下属找到了人不敢轻易处置,故而通报到卫行云这。
卫行云自然也只能找上官爵。
上官爵一撩袍角,道:“那便去看看吧。”
上官爵说去看看,盛卿然自然不敢做其他,只得随在他身后去了前厅。
只是这门还未进。
里边便已经传来浓重的血腥气。
盛卿然心下忐忑,迈入门槛,只见那地上躺着的,赫然是个血人!
那人浑身是血,只余脸上勉强辨认五官,正奄奄一息地哀嚎着。
“啊!”
盛卿然与她的侍女穗香抱成一团,不敢再看。
上官爵却轻巧地蹲至潘贵身边,他低声叫人:“潘贵。”
潘贵虽流血多,但是伤都未及命脉,见了上官爵,整个人哆嗦着从地上爬起,跪了下来。
他只知求饶:“王爷、王爷饶命,小的敢了,再也不敢了!”
“呵。”上官爵冷笑:“你派人拦截宋塔私信时,怎不想有这么一天?潘贵,近几年在军中,你一路攀升至斥候,宋塔可有薄待你!”
他自然是怒火中烧,为墨非军也为宋塔心寒。
“小的有罪,可小的都是为了王爷着想啊,求王爷饶命,饶小的一命。”
都是求饶之词,上官爵怒气更甚。
“若非宋塔当时觉察有异,暗中多留了一手,这信还到不了本王手上,一个冬天,西北军要因此冻死多少人?!”
“为本王着想?你收人银子的时候怕是没有为本王想过吧?你想什么了?”
潘贵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咚咚带响的那种。
上官爵抬脚一踹,怒斥:“说话!”
盛卿然叫他这一声吓得一哆嗦。
她从未见上官爵处理公务,也未见他动怒至此。
原来上位者动起怒来,当真是铁血无情。
可她不懂,上官爵为何让她在这旁观?
“胳膊拧不过大腿,小的,小的只不过不想王爷真在此事上与陛下冲突,这必然、必然会生嫌隙——”
“好一个胳膊拧不过大腿。”此人到了这个关头,借口找的还如此大义,他当真是要气笑了。
“卫行云,将潘贵交给大理寺,传本王命令,凡涉棉衣案者,按律当斩的,即刻行刑!”
潘贵哭嚎着匍匐在地:“王爷!王爷不可啊,你不可如此对我,您看在老王妃的面儿上,看在咱们本家还有一系血脉相连,求王爷放小的一马!”xǐυmь.℃òm
“若不是顾念老王妃的面子,本王也不会来见你一面。”
上官爵的手沾到了一点血,他放在指尖摩搓片刻,而后状似无意地朝盛卿然站立的位置瞥了一眼。
他继续说:“潘贵,你错在随意揣测本王的心思,也错在拿西北军数十万将士的安忧冒险。”
“你做的那日就该知道,本王不会善罢甘休。”
话落,潘贵宛若一滩烂泥软在了地上。
随后被人拖了出去。
穗香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腿软的就要跪下,她哆哆嗦嗦问盛卿然:“这人,就,没了?”
盛卿然比她好不了多少。
可更令她害怕的,是上官爵那句‘你错在随意揣度本王的心思’。
若是结合方才她要去幽紫苑一探究竟的动机。
这话就像是意有所指一般。
盛卿然小脸煞白,她强装镇定一笑,对上官爵道:“王爷,何至于如此大怒。”
“你不知。”上官爵接了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手:“若是一味放任容错,那便是对无辜之人的残忍。”
“可……”盛卿然稳了稳心神:“可方才那人,不是说是老王妃娘家那边的人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官爵说:“本王眼皮子底下容不得欺骗,更容不得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盛卿然恍若听见什么必死的震慑,大惊失色踉跄半步,被穗香扶住才站稳。
“这是怎么?大冬天还出汗了?”上官爵打趣道。
“我、我这风寒还没好透。”盛卿然退了两步,开口告辞:“王爷公务繁忙,卿然这就告辞。”
上官爵也不作挽留:“李伯,送送二小姐。”
直至上了马车,盛卿然才彻底绷不住靠在了马车壁上。
她心里飞速地盘算着,上官爵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知道了多少?
幽紫苑,他没有应承要去幽紫苑,是不是其实知道她的目的。
她越想越惶恐,手一挥将香炉砸在了地上。
方才那潘贵的景象不断在眼中盘桓,挥之不去,就如同躺在地上的是她自己。
“盛卿尘!”她恨声道:“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抢了我的位置,你要死,你必须死!”
我就是想嫁给上官爵而已,他年轻英武,前途无量,凭什么就该是你的?!
“赵跃,找赵跃!”盛卿然魔怔似的开口:“不,不找他,回相府!”
她差点忘了,她还有个野心勃勃的爹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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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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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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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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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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