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房门外吹进来,将房中的画卷吹得猎猎作响。
洛亭阳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房中的画卷,对韩映秋身旁的丫鬟怒道:“还不关门?!”
丫鬟吓得忙去关门,韩映秋敛去眼中的惊诧,心头微震:“抱歉。”
洛亭阳没想到,韩映秋的第一句话,是道歉。
那所有想发的脾气,便全部都堵在了喉头发不出来。
他只能有些厌烦地看向了韩映秋:“别以为帮了我,你就能在洛家为所欲为了。”
苏月遥从前在洛家,可不是为所欲为?
他的偏爱,果然只给一人。
韩映秋点头,再后退一步:“我知道了。”
扯了扯自己身上被风吹乱的衣襟,韩映秋从前对洛亭阳都从未这么温柔过:“夜深了,歇着吧?”
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同样没有闹洞房。
只是上一次是苏月遥不愿,此时只怕是洛亭阳不喜了。
在这满屋子都是苏月遥的画像之间,洛亭阳缓缓走向了韩映秋。
他的眸中,带着恨:“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我不知道你千方百计要嫁入洛府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只问你一句,苏月遥在哪儿?”
他的心里还抱着一丝期盼,期盼着苏月遥仍活在世上。
韩映秋没有办法忽略洛亭阳眼中的星火之光,却只能别过头:“我不知道。”
对苏月遥的死,她另有打算。
却还未等韩映秋在说什么,洛亭阳已然欺身上前,手也伸向了韩映秋的脖颈:“你是周玉和的人,怎会不知苏月遥在哪儿?!”
他厉声质问,手中虽然没有下狠手,但也叫韩映秋开始有些疼了几分,更惊吓几分。
她本能地拍打着洛亭阳的手挣扎,洛亭阳却是不肯放过她:“我再问你一遍,苏月遥在哪儿?你们是不是已经杀了她?”
“咳咳咳——”
韩映秋心下竟生出几分凄然:果然洛亭阳,是只会对苏月遥温柔的吧?
明明该高兴,怎么心下反而几分怅然?
从前……从未见过洛亭阳这般模样。
一直以为,他是温润君子。
“三少爷,放开三少奶奶,您竟她弄疼了?!”
好在一旁的翠翠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扑通”一下,便跪在了洛亭阳的跟前儿拉扯着洛亭阳的衣袖:“今儿是少爷和少奶奶的新婚之日,少爷快些放手啊。”
洛亭阳不懂。
他都这样了,眼前的韩映秋不是应该害怕、恐惧甚至绝望吗?
为什么她的眼中,始终都是平和,甚至嘴角还带着微笑呢?wWW.ΧìǔΜЬ.CǒΜ
还有许多洛亭阳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眼神,让洛亭阳觉得熟悉,不可置信的熟悉。
这些情绪,就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在了洛亭阳的头顶——
让他浑身寒凉,终究还是松了手,放开了韩映秋。
“咳咳咳——”
韩映秋捂着脖子,大口喘息。
头顶传来了洛亭阳冰冷的声音:“我今儿睡在这里。”
韩映秋点头,再后退一步,声音因为方才的事情有些沙哑:“好,我不会打扰你。”
她转身要走,洛亭阳的声音却在她的身后再度响起:“往后我会一直住在这间房。”
韩映秋点了点头,顺势出门。
翠翠匆忙跟上了韩映秋,还想帮着洛亭阳解释:“少夫人别生气,我们少爷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与苏家姑娘和离的事情,其实他平日里……”
“无妨。”
韩映秋的声音很平静:“他需要多少时间,我都可以给他。”
洛亭阳,我们还有一辈子,可以相互纠缠。
小芬方才被洛亭阳吓着了,一直不敢说话,此刻却是不满开口:“三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少奶奶,要奴婢说,咱们就要让三少爷知道咱们的厉害。”
韩映秋回头,眸色森冷。
小芬不敢说话,低了头。
韩映秋没有犹豫,便对小芬挥了挥手:“从今儿开始,你去后头柴房做工吧。”
“什么?”
小芬震惊。
要知道,在韩家的时候,她虽然只是韩英秀这个庶女身边的丫鬟,可好歹也是大丫鬟。
本今儿还在窃喜,终于能伺候在大姑娘韩映秋的身边,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这洛家都是她们的了。
此刻忽而听闻韩映秋这话,是惊出一身冷汗。
她忙跪在地上:“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姑娘责罚,不要丢下奴婢啊!”
韩映秋脚步未停,对小芬已经厌烦至极:“让你去你就去。”
两句话的功夫,韩映秋已经走远。
留下小芬一人跪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不知所措。
—
这一夜的许州,本该热闹的周家与洛家,却都在入夜之后安静了下来。
周玉和辗转反侧,想到此刻韩映秋正和他最大的敌人洛亭阳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忍不住对身侧之人嘶吼怒骂。
韩映秋躺在偌大的喜床之上,身旁空无一人。
可她的心,却比这夜还要宁静。
择日,韩映秋就起了个大早。
先吩咐了翠翠去周家送一封信,又收拾妥当之后,一早便去了前厅,给公婆请安。
记得从前苏月遥在洛家,是从不必请安的。
洛家二老因着洛亭阳的关系,也纵容着苏月遥的一切任性。
甚至有时候大房和二房都看不下去,在二老跟前儿说苏月遥的坏话,二老也从不为难苏月遥。
韩映秋没找到洛亭阳,只能一人来到前厅。
除了大伯洛容因为生病没来,洛家的所有人都在,自然也包括洛家二老。
昨日盖着盖头,没瞧见他们二人模样。
今儿一看,韩映秋心下吃惊:不过短短时日未见,他们二老竟然苍老成如此模样?
洛则乃洛亭阳的父亲,从前也是许州城中意气风发之人。
虽五十出头的年纪,但他成熟稳重,为人风趣,走到哪儿都是挺胸抬头,鬓角连半点儿白发都没有的。
如今他却是半头华发,神情萎顿,哪有从前半点儿风姿?
再看洛则的夫人吕氏,从前她保养得益,身材珠圆玉润,却人人都说她有菩萨一般的慈悲面容。
可经历了这么多,她如今已然是眸色之中带了厉色,脸上皮肉也松泛了几分。
女人的苍老,或许便是一夜而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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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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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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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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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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