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她说不清,老毛一死,自家还有什么筹码?随即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李英兰。
李英兰收到频繁的眼波的暗示,再愚钝的人也该开悟了。
她始终是外乡来的人,本意不想参合其中,也挨不住村长夫人的哀求。
村长还没咽气呢,若是不表态,岂不是落村长夫人面子,谁又知她的暗示,有没有村长的意思?
李英兰暗自思量,毛二河质朴敦厚,但是初出茅庐,尚显稚气。
曹二郎成日走鸡斗狗,跟着他姐夫也是狐假虎威,在村里横行霸道。
平心而论,她觉得曹二郎不适合当选。但是该怎么说,怎么把握尺度呢?
等曹莺儿一席话说完,引发了在场村民的窃窃私语。
他们受了引导,不约而同的商量起投票曹二郎的得失利弊。
毛二河不像他大河哥一样会钻营,在村里一直是跟着他爹行走,任他站在爹身边,好像没有存在感。
今日他和曹二郎并肩而立,接受村民的投票,他宛如荒原中的一笼枯草,默默无闻的陪衬着。
“开始吧~”
村长夫人急眼了,看李英兰踌躇不定好半天,没人帮自己儿子说话,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等等,开始之前请秀才奶说两句吧。”
一句话将李英兰推到人前,须知她最开始一直在装鹌鹑,旁观发生的一切,是怕自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一句话没说对,就无意间得罪人。
环顾一圈,一众村民都停下交头接耳的话语,纷纷把目光落向她。
董家出了一个秀才,等于给改茶村带来了荣耀,他们都想听一听秀才奶会说点什么?
李英兰还在打腹稿,她扯着僵硬的嘴角,发出几声干笑。
慢慢的将每一句话在心底反复斟酌,终于吐露出来。
“我一介农妇说不出什么深奥的大道理,我和大家一样是普通人,遇事下意识就先想到自家门前。所以,我打算讲一讲,进村以后的见闻。”
“能来改茶村落脚,认识毛村长,一应是我亲家母的功劳,当时我家进村穷得连个碗都没有,幸遇诸位村民和气心善,我家才得已喘息。”
“我借今儿这个场地,谢谢大家!”说完,李英兰躬身深深一礼。
有些心直口快的村民连忙罢手。
“哎呀使不得,秀才奶这是做什么?谁家没有个困难的时候,互相帮扶着挺一挺就过来了。”
“是啊,秀才奶给我们行礼,不好意思受。别说是帮你一把,换做旁人来落户也是一样的帮。”
李英兰重新直起脊梁骨续言:“这便应了我后续想说的话,改茶村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邻里和睦,毛村长在其中花费了不少心血。”
村民们不无点头,对毛村长的付出认可有加。
“对啊,以前我家孙女在村口玩,被人贩子抱走,是村长组织大伙儿帮忙给找回来的。”
有人一提,众人都纷纷说起毛村长的好来。
“我家哥儿报名护卫队,被逃荒的流民砸伤了脑袋,是村长掏钱请村医看诊拿钱治好的。”
“还有我家挖井的时候,没想到钻到一窝老鼠的巢,是村长家借猫儿帮忙抓干净的。”
“我丈夫刚过世,分家去外村的小叔不要脸皮,跑回来争夺家产,是村长出面帮忙赶跑他!”
“……”
毛村长听着大家的诉说,干巴巴的脸上有一丝动容:“这都不算什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英兰适时的把话茬接过:“再小的微末细节,只要关乎到咱们切身利益,就不是小事。”
“毛村长维护了小利益,可见对咱们村的每一户人家都是不偏不倚的关心着,把村民当作自家人看待,才会这么舍得付出。”
“对,秀才奶就是厉害,这句话在理。”
大家纷纷点头,感觉李英兰方才所言,就是他们七嘴八舌,想表达的内容。
李英兰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她还不敢松懈,继续说下去:“说点自家门前发生的事情。”
“俗话讲,救急不救穷。我们初来乍到,大家慷慨解囊的帮扶是于情。”
“那时,我们借了好些家的粮食,也达成口头契约,到秋收还借粮,那时没有人家反对,后来我家是不是按时还了?”
“是按时还了。”借过的人家表示。
“还是主动来还的!”后排有人跳起来插嘴。
“借多少换多少,什么时候还,钉是钉铆是铆,账目很清楚,于理这是我家的本分。”
“曹二郎他看见我家买地买牛,没等到秋收,纠集一群壮汉来堵家门,像泼皮无赖一样叫骂,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提前还账。”
“须知那时还没到秋收,我家人口多赋税高,一亩薄田怎么养活五个大人,四个小孩?”
“更别说后来,咱村的文鹤没了奶嬷嬷,我受人托付,把孩子养在膝下。”
“我理解曹二郎的心情,表面看是我家富裕了,但只有自家人知道,咱家没家业就像无根无依的柳絮。”
“没有这些产业,难道日日靠借粮度日?想必届时借多了,大家会有微词,所以置办家业对于我们来说是当务之急。
那时我家随了他的意,提前归还,一家还,一家不还,岂不是又要闹风波?”
“我家不止借了他一户,不能因为他上门闹事,就放下既有的约定,这叫遵守约定人怎么想?难道闹一闹就能随心随愿了?”
说完,她歇了一口气。
“你们也许会想,可以一起提前还。”
“若真的起头,以后咱们村谁还敢轻易借粮钱应急,该不该在心里掂量,难保不会有人拿董家举例,巴巴盯着,还没约定时间就上门讨要?”
“买地买牛,从村长的眼帘过,村长从没有暗示过我提前还账,诸位没有,只有曹二郎在煽动人跑到我家门口叫嚣。”
“于法来说,借还之事有根据。能不能提前还,是无根据。若是我家到期不还,被人堵门是我该受,但是并没有!”
“曹二郎为了自家利益上门吵闹,我能理解心情,但不敢苟同做法与想法。”
她说完这一大通话,感觉口干舌燥,她尽量说得很慢,一字一句让大家能听清楚。
“我爱惜咱们村淳朴的风气,希望咱们村继续和睦相处下去。”
村民顿时像被烟火熏撩过的蜂巢一样,交头接耳嗡嗡讨论起来。
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跺地:“我觉得秀才奶说的对,哪有逼着人提前还账的道理?”
家中有负债的人则是焦急的寻找债主。
“我说,娃她三叔,昨儿借的二十鸡蛋,给我娘家弟媳送满月礼,说好了下个月还,时间不到,你可不许上门催债!”
“哎呀,我家半个月前借了一贯钱做生意,大伯娘我们当初说好的三个月以后还,你不能学曹二郎那小畜生出尔反尔!”
“嘁,我和曹二郎能一样吗?我儿子从学堂回来,教了我一句话叫君子一言四条马难追,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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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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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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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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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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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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