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有果揽着陆婶的肩,在背后把人撑住,这才没轰然倒下。
“统领大人,赵远哥哥是在何处失踪?”董有果瞳孔缩了缩,惧惊之下开始追问细节。
统领自然将所知如数道出。
“他是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出事之前已经混上副都统,这个职务在军队不算小了,足矣号令五百人。”
“他受副将器重,连将军也知道他,还曾亲自赐过酒。咱们换防之前的最后一役是阻击敌军。”
“赵远兄弟奉命率队连夜出塞20里设伏,也不知当时出了什么差错,听杀出重围来报信的人说,设伏点忽然从左翼,穿插出现一股装备精良的弩箭手。”
“一番激战之后,赵远兄弟率领的小队死伤不明,等我们大军赶到,在尸山人海里翻了又翻,愣是没找到他的身影。”
陆红秀听罢,眼尾一红,颤抖着声线质问:“我儿生死未卜,你们就不去找吗?”
统领又自责又悲伤:“岂能不找?将军得知赵远兄弟失踪,下落不明,多次派兵远赴各要塞寻人,可是杳无音讯啊!”
陆红秀喉咙哽咽,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
董有果的心像是缺了一块,春风吹凉了热泪,贝齿死死咬着唇,唇瓣臃肿着血色。
统领把将军赐的抚恤金拿出来:“婶子,将军已经给边境的新将领交代过,继续寻找赵远兄弟,无论生死我们一定找到他。”
悲伤过度的陆红秀被统领亲自送回村,董有果则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Χiυmъ.cοΜ
此时她的心像坠入无尽的悬崖,触不到底。
方才统领虽说用词委婉,可董有果能感受到,他对找到赵远已经不抱有希望了!那些场面话不过是用来安慰陆婶。
路上行人的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她的耳朵只能听见风声,呼呼的吹进空荡荡的心里。
五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董有果回神,湿润的长睫眨了眨,蓦然回首看着熟悉的儒衫少年。
吴江满目堆满了担忧,嗓音轻柔地问:“董姑娘你怎么哭了?”
他抬手为她拭去滑落在下颌的泪珠,董有果能感受到温暖的指腹擦过脸庞,原来,她又哭了。
还能想起上一次因为赵远落泪的场景,她忽然忍不住放声唔咽。
一辆马车从远处疾行驶来,吴江敏捷向后撤一步,将人往自己身前拉。
“董姑娘,要小心啊,我送你归家。”
吴江只去过董家的私人饭馆,这一次他总算知道了董家住在何处。
西街紫云胡同,站在长巷中,他眺望一眼董家的左邻右舍,被帖在门外的春联吸引。
来到家门口,董有果仍然沉湎在伤怀中,勉强打起精神和人寒暄两句。
“这次春闱,吴公子可要下场考试?”
吴江温声:“小生正是出来挑选应试要用的毛笔,看见董姑娘六神无主站在街道中间,感觉很危险,便想提醒你一句。”
董有果难为情地垂下眼帘:“多谢吴公子。”
“既然董姑娘已经到家,小生告辞。”吴江拱手转身离开。
董姑娘站在家门口目送他,后来听小花生说起,此人才学不错,是夫子看好的学生之一。
改茶村很快就听闻赵远失踪的消息,大家都跑到赵家劝慰,李英兰担忧赵陆氏顶不住,日日去看望,陪她说说话。
李英兰被她拉着手,听陆红秀感叹:“多亏你家小果扶我,不然我当时要昏倒在街上。”
“以后谁家娶了小果有福气啊。”
李英兰秀眉一蹙:“三丫知道了?”
这孩子心思重,赵远走了以后,没听她在台面上提过赵远,不晓得心里到底是怎么想。
或是渐渐淡忘,又或者深深藏着。
被誉为改茶村最有出息的两个孩子,一人是毛大河,现在化作一抔黄土,一人是赵远,虽有一身军功,却下落不明。
改茶村蒙上一层阴沉的雾霭,像是一束光被遮挡住,村子气氛低迷,乡亲们只敢在家议论,生怕赵毛两家人听了伤心。
归家之后,李英兰坐在堂屋,抱着性情温顺的三花小猫,神游天外,东想西想。
……
一年前老村医独自回乡,据他说符文鹤在一处叫丹城的地方,忽然表示要跟着商队离开去往京城,李长生继续和他云游,医术小有长进。
后来他们在经过浔阳府城的时候,去一间药堂补给药材,李长生忽然被留了下来。
老村医自然不肯将爱徒拱手相让,争执之间惊动了药堂东家。
来人古稀,朱颜鹤发,健步如飞,抓着李长生一通盘问。
最后老村医才闹明白,原来浔阳城是爱徒的外祖家,药堂掌柜是爱徒的舅舅,这孩子长相随娘,他舅舅越看越不对劲,这才想要强留人。
李长生从未来过外祖家,他不敢贸然说话,便闹了一场乌龙,老村医看爱徒家也是行医之人,索性多住几日再想办法要人。
他和古稀老人比试三场,从药性比到配药,再比到针灸,落败而归。
出门游历一场,村医虽涨了眼见,精进了医术,却失了爱徒。
李英兰大约知道了两个男孩的去向,对长生的未来稍微安心,但是符文鹤与赵远一样,彻底没了消息。
刚成年的三花小猫,蜷缩四肢趴在李英兰腿间,感觉主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它用湿润布满倒刺的舌头舔了舔手背,好像在提醒主人。
“小花自己玩。”三花猫无辜地被挪开,李英兰去院子里,一眼看见佳音在扯花瓣。
她旁边的器具是做胭脂的,李英兰走过去坐下:“做这么多胭脂给小姑?你小姑近来可能会心情不佳,无暇顾你。”
董佳音疑惑,手上动作一顿:“为什么?”
李英兰笑了笑:“你和小姑商量了什么小秘密,不如说给奶奶听,奶奶来帮你可好?”
小姑娘托腮想了想,才试探着问:“奶奶,我想挣零花钱可以吗?”
李英兰笑着点点她额头:“你小姑12岁的时候还只知道玩,你才六岁就想着挣钱?”
“哎呀,阿奶~行不行嘛?”
董佳音有不想回答的问题,又不能装聋作哑,每次用撒娇来掩盖。
“好好好,奶奶帮你卖胭脂。”
李英兰慈爱的目光落在她粉嫩的脸蛋上,心想这丫头长大,肯定比她娘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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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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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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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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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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