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栾煜吓一跳,用力拽着他的手问:“怎么了?清沂?你磕哪儿了?磕眼睛了吗?”
江清沂赶快跳起来:“没有!没有没有!我就轻轻碰了一下。”
云栾煜叹口气。
那么大动静,那能是轻轻碰了一下嘛。
他不戳破她,江清沂就吸着冷气把行李箱捡回来,仍然紧紧地托着云栾煜胳膊。
她认定云栾煜是看不见的,云栾煜也并没有跟她解释。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甚至不知道等会回到房间,他还能不能看见。m.xiumb.com
江清沂看上去累坏了。
当云栾煜给她找到浴巾牙刷和睡衣,拿进睡房一看,那孩子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睡在床内侧,身体蜷着,高瘦的女孩子,睡下去之后脚都当啷在床沿外。
云栾煜想了想,给她把卧室空调打开,温度调低,把被子给她盖上。
江清沂风尘仆仆的而且没有洗澡,她刚才还坐在门口地上屁股一定满是灰土。
她还靠着墙壁所以她就是个脏鬼。
云栾煜明明是纤尘不染的,房间里的东西即便不用也规律性消毒。
那条盖上江清沂身体的被子,是云栾煜自己的。
他给她把被子拉起来的时候看看江清沂的脸,一层薄汗,头发乱糟糟地沾在脑门上,头发底下渗着血,好大一个包肿起来,惨兮兮的。
云栾煜弯着腰,用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他有点担心,江清沂是不是生病了?还是仅仅太累?
他刚才和她拥抱的时候,江清沂体温很高,是仅仅因为夏天的气温?还是感冒?
要不要给他把空调关上,打开窗呢?
在他集中精力认真思考这些问题的同时,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不仅飞快,还有一种滚烫的感觉,让他几乎有流泪的冲动。
他几乎已经遗忘了那种感觉,云栾煜是恒温的,恒温并且冰冷。
他在空调下站了不过两分钟,就四肢冻得发僵,只好站起身,走出去。
云栾煜独居,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单元房,除了江清沂睡的卧室,就还剩下方正的客厅,宽敞的阳台。
他只有一张床,因为独居惯了,他床上也只有一只枕头。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空荡地望向窗外。
窗外是荫荫茂盛的树冠,月朗星稀。
树梢头有鸟扑棱翅膀的声音,蝉叫的声音,楼下有小猫经过的叫声。
他站起来,烧水,给自己认真地冲了一杯胃药冲剂,滚烫地喝下去。
然后他拿好换洗衣物,去浴室。
洗到一半,他忽然听见门响,浴室门被人打开了,江清沂慌里慌张的声音在叫:“栾煜?”
云栾煜关掉水,回答他:“清沂?我在这里。”
门口的江清沂愣了三秒,呆呆地回答:“哦。”
云栾煜说:“怎么了清沂?伤口疼?饿了?我马上就好,等我一下。”
他重又打开水冲洗,听见江清沂在门口磨磨唧唧地吭哧:“那好吧。”
然后他关门出去了。
云栾煜叹口气。
他匆忙地随便冲干净,穿上衣服推门,发现江清沂背靠门口坐在地上,又已经打瞌睡。
他一推门就把江清沂惊醒了,跳起来让路给他,又湿漉漉地看着他叫:“栾煜。”
云栾煜并没开灯,他们整个房间都很昏沉,依稀靠着窗外路灯照进来的光,他看见江清沂眼睛发肿。
原本白净秀气的巴掌脸也有点肿,刘海又长,乱七八糟的一切降低了他的颜值,走出去可能都认不得是谁。
云栾煜不吭声地打量她,江清沂又怂了,低下头吭哧:“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云栾煜几乎笑了:“什么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江清沂抬手抓住云栾煜衣服角,捏一点点,晃了晃:“因为我让你摔了跤、丢了脸,第二天还没有去道歉,还把你丢在那里不管了。”
她讲话声音很轻,鼻音很重,语调弯弯,仿佛是在说一些说不出口的话。
云栾煜带他在沙发上坐下,江清沂挺着腰板坐得笔直,还捏着云栾煜的衣服角。
云栾煜说:“你没有把我丢在那里不管,你给我叫了外卖,不是吗?”
江清沂还是低着头:“可是你生气了,你就走了。”
云栾煜叹口气:“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工作,所以必须走。”
江清沂抬起头看他,肿着眼睛问:“是真的吗?没有生气吗?”
云栾煜垂下目光,缓缓地笑一下。
江清沂立刻就高兴了。
她一高兴就笑,眼底的暖流化都化不开,连带着眉眼都雀跃起来。
我自己蹦起来,跳进房间翻箱子,然后拎着裤子跳进浴室,水声都响了她又蹦出来,单脚穿鞋跳进房间,把云栾煜给她放在床头的毛巾牙刷衣服团个团抱在怀里,冲云栾煜傻乐两声,蹦进浴室。
云栾煜说:“清沂,要开灯吗?”
浴室里水声哗啦哗啦的,云栾煜想着她听不见,起身走到浴室门口,听见江清沂在里面,和着水响,欢乐地唱起歌。
荒腔走板,看着挺聪明的孩子,五音不全。
好着呢。
没病没灾,没心没肺。
云栾煜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自己脸上带着笑。
江清沂洗完澡觉得自己恢复了几分人样,一出浴室就闻见很香的麻油味,提鼻子感叹:“啊,你在煮什么。”
云栾煜没在煮什么,他端正地坐在餐桌边,放了一只碗在对面,对江清沂示意说:“清沂,来吃馄饨面。”
江清沂跳过去,笑嘻嘻地把筷子抓起来,讨好地冲云栾煜眯眼睛:“你真好。”
云栾煜垂着目光,却清楚地看见江清沂举筷子的样子,她用整只手抓筷子,脸埋进碗里头,横着筷子把食物往嘴里扒拉。
云栾煜忽然觉得头很昏,尖锐的耳鸣又开始了。
他坠进冰冷的海洋深处,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这些迅速切换的画面仿佛闪回的蒙太奇,清楚、明亮、历历在目。
云栾煜僵硬地站起来,转身,他原本转身想进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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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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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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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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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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