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进医院,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锁车,她在路上已经联络了朋友,清楚地了解到获救人员在医院那个急诊病房进行集体处理。
朋友听她口吻冷静清楚,还以为她转业去了媒体,担心她带什么奇怪的狗仔来曝光事故情况,警告她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江清沂笑得出来,跟他打着哈哈说自己是获救人员家属,送锦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国家人民添堵。
朋友松口气,就问她是那个获救人员,他可以先帮她查好。
云栾煜的名字在江清沂嘴边打转,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江清沂说:“啊哈哈哈不麻烦我知道他在哪儿,没事儿的就是虚惊一场我得去接他然后表示慰问!谢了啊哥们儿!”
她就像没头苍蝇一样撞进急诊病房。
人很多,很凌乱,她耳朵被奇怪的寂静堵住了,四下张望就看见陌生的面孔。
医护人员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都秩序井然闷声不响,急救室有被推着经过的铁床,晃悠着刺眼的光,轮子和瓷砖地面摩擦,偶尔发出尖利的声响。
她茫然地转身,终于明白自己能说话,就拉住一个穿白大褂的什么人,问她:“云栾煜呢?”
也不知道人家回答她什么,她觉得人家的问题是她找的人是谁,她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告诉人家云栾煜的姓名、身份、长相、以及她可能都做了什么。
听她讲话的人皱着眉头,有一种她在胡说八道的样子,之后他们旁边经过的另一个医护人员匆匆交代:“冻伤的孩子吗?被雪埋的那一个?还在急救,在那边。”
江清沂想说不是,不是那个孩子,是救了那个孩子的大人。
但是他听见医护人员互相低声说:“大人呢?孩子家长?没了?确定没了?”
江清沂觉得自己腿很软,好像走在棉花上。
然后她听见人家叫她:“小姑娘?小姑娘你是孩子什么人?来来来孩子出来了。”
她双手空空地抓了两下,没抓着可以扶的东西,但是心里很清楚,重复了一遍说:“不是孩子,云栾煜。”Χiυmъ.cοΜ
但是两个医生没理她,冲出去接那个推孩子的铁床。
江清沂看见那个铁床照着他直冲过来,好像有人一直吼:“让让!都让一下让一下!”
她想让,动作迟缓了一点,眼前看不清,也有点听不见。
然后她就被一个人一把扯开,捏住了胳膊呼唤:“江清沂!”
她被扯到了墙上,后背“咚”一声撞过去,扯她的人估计是个举铁高手,力量惊人,他整个撞上墙,几乎散架,大概是全身粉末性骨折。
气都上不来。
眼睛都看不见了。
但是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都特好使,他听见那个扯她的人叫她的名字:“江清沂!”
她气还没缓上来,就忙不迭地笑了。
因为那个叫她的人说话很清楚:“江清沂!你怎么过来了!”
她抬起头,咧着嘴控制不了表情:“我去,你上新闻了你不知道吗,我的云总。”
她看起来很惨,也不知道是笑是哭,神识散碎发如荒草。
但是云总更体面,脑门上打着补丁后背披着棉外套,身上是蓝白条的住院标配套装,手腕上系着病人的身份识别条,更惨的是他脖子上套着一个神器,一个好像车祸或者跳楼摔断脖子的人套的那种硬脖套,固定着他的脑袋不能转弯。
而且他显然脸色很差,超级差,即便是看见江清沂的惊喜也没能让他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血色。
他满额头的细汗,看起来奄奄一息,但是江清沂的出现让他喜出望外,他撑着一个破碎的笑意,喘着气责怪:
“我的天,你是担心我所以跑了这么远吗,你真的是。”
他说“你真的是”,没说“是什么”,闭上眼睛缓了缓,说话的语声儿很温柔:“我训练有素,我没事,你净、净瞎担心。”
他一边说,一边身体不自觉地发软,手慌乱地晃了晃,似乎是要扶墙。
江清沂顾不得自己刚被他撞成全身粉末性骨折,一把把人捞进自己怀里,惊慌失措地问他:“云栾煜!云栾煜伤哪儿了?!为什么到处乱跑?!”
她怀抱里的云栾煜很温暖,虽然看上去极不舒服,但是他笑眯眯的,全心全意心满意足似的靠着他,讲话时还带着一点孩子般的娇气:“我看看那孩子,说,说是爸妈没了。”
江清沂深深地叹口气,他周围人太多,不能此刻就把云栾煜狠狠地搂紧,再拼命亲他。
云总此刻只能卧床平躺,他趁着护士不注意爬出来溜达,加重了颈椎的扭伤和原本就没恢复的脑震荡,差点把自己吐成透明的。
用江清沂的话说,就是:五脏六腑要是能吐出来,就都吐出来了。
云栾煜听见她这么说,就闭着眼睛笑。
也许是江清沂来了,她终于放松,不再需要自己提一口气签字画押决定生死,就立马睡了个昏天黑地。
医生对江清沂笑,说云栾煜此刻应该手脚失控软得跟面条似的爬都拌蒜,不知道是怎么站起来挪到急诊室去看孩子的。
江清沂叹口气,告诉医生说:“从小没了爸妈的孩子都这样,自己其实都过得来,都长得大,但是听说别人家孩子没了爸妈,就难受得活不了。”
医生同志是个好人,安慰江清沂说:“孩子没事,还有爷爷奶奶在呢,今天就到了,告诉云先生放心吧,他能把孩子拖出来,已经尽力了,其他的不是他的责任,天灾人祸,谁也不想的。”
江清沂担心云栾煜的脖子断了,日后落个什么残疾。
医生同志让她放心,只要好好平躺着别瞎折腾,恢复个几天不晕不吐不怕光能掌握平衡了,就没什么大事。
另外就是云栾煜冻傻了,从里到外都温度失调,一阵冷一阵热的人很糊涂,江清沂作为家属,要对他耐心一点。
江清沂抿着嘴巴笑,她对云栾煜,简直是最耐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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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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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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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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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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