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书桌前?没有。
电视也没开。
出去了?云栾煜慌慌张张地拉开鞋柜:江清沂的鞋还在,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地,就是云栾煜早上出门的时候摆好的。
睡到现在?
完蛋了。
云栾煜一猛子扎进卧室,果然看见被窝混乱,卷成胖青虫模样的被子里露出一撮翘毛,睡觉的人蒙头盖脸严丝合缝奋不顾身认为自己绝不会窒息身亡。
房间里黑咕隆咚,云栾煜心里发毛,轻手轻脚地溜边蹭到窗口,先悄悄把窗帘拉开。
光线撒进来,云栾煜看清楚了,露在被窝外头的那一撮翘毛。
从那撮翘毛,他简直都看出了苦主的悲愤和控诉。
他深呼吸,正步走到床边,干眨了半天眼睛,才吭吭哧哧地说:“清沂。”
他那个吭哧跟蚊子叫似的,被窝里的人没动静。
云栾煜更深地深呼吸,心里告诉自己说:拼了。
然后他走过去蹲下,把手伸进被子往下拉,让被窝里的人把脸露出来:“江清沂。”
名字还没叫完,云栾煜的声音就变了:“你怎么这么烫!你,你醒醒江清沂!是不是发烧了!”
被窝里翘着一撮毛的人冷漠地把眼睛睁开,回答道:“对,你再晚回来会儿,这房子就烧没了。”
她烧的眼眶发红,声带嘶哑,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出来。
云栾煜急了:“怎么搞的!怎么就忽然发烧了!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发烧的人用怨愤的眼神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老子为什么发烧,你、不、知、道、吗!”
她厉声–其实根本厉不起来–吼完,呼啦把被子掀了,整个赤裸的上半身坦白在云栾煜面前:“你、不、知、道、吗!!!!”
脱了衣服的江清沂很白。
她坦露在阳光中的面孔手臂,比衣服遮挡的地方肤色略深。
所以此刻她坦露在灰白光线中的身体整洁瘦削,从脖子到胸口,从肩头到后背,深深浅浅,纵横捭阖的全是层峦叠嶂的耀武扬威的小!草!莓!
也不知道是被窝里的生态环境太好,还是始作俑者贪欢时深情款款,那些草莓香甜可口,大小适中,抖落着鲜艳明丽的色彩,兴高采烈地展示自己的婀娜多姿。
云栾煜默默地又吞了口口水。
他吞口水的样子完全是起了色心,江清沂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冲冠的怒火烧上房梁:“云栾煜!你你你你你个禽兽!”
她嘶吼得太用力,连带着脑袋都发懵,眼前阵阵黑雾弥漫,差点表演一个西子捧心、林妹妹吐血。
云栾煜吓坏了,立正稍息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江清沂!对不起对不起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江清沂冲着他怒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栾煜被她“啊”得直闭眼,等他一口气到底,低声下气地接上:“那什么,你别生气,我带你上医院吧?”琇書蛧
江清沂长啸结束,筋脉尽断,神识散碎,柔弱无骨地趴在床上奄奄一息:“滚。”
她一个堂堂美少女混迹江湖二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架没打过什么混蛋没装过?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谁不知道她江清沂是个蒸不熟煮不烂压不垮折不弯响当当的一条女汉子!
不过这不重要!重点是她能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发烧吗!她这个原因能上医院吗!尤其是她能让一个云氏负责人带她上医院吗!她能吗!
无论她内心中挣扎着多少头神兽,她侧爬在床沿气绝身亡的样子都太凄凉了。
她此刻没力气爬起来吵架,也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才对头。
她觉得整个人又冷又热,头很疼,一跳一跳地发懵,胸口莫名其妙地酸楚,心跳得飞快,身体在莫大的疲惫里舒适地伸展着,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伤心,和从未有过的满意。
她几乎觉得,自己又要睡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云栾煜凑上来,轻柔地摩挲她的脖子,然后温柔地搂着她,在她汗涔涔的脑门上亲了亲,又亲了亲。
她非常不高兴地睁开眼睛,看见云栾煜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仿佛是公园里最漂亮的一头梅花鹿。
他忽然就笑了。
很多事情,也就是那么发生。
谈不上自然而然,也不算水到渠成。
严格地说可能叫猝不及防,然后就天打雷劈震耳欲聋你死我活地发生了。
在云栾煜说“你再这样看我我就亲你”的时候,他的确觉得以他和江清沂目前的关系,也最多就是亲一下。
在江清沂说“好啊”的时候,他低估了敌方的战斗值,盲目自信地认为他很抗揍。
所以此刻变成梅花鹿的云栾煜磨磨蹭蹭地试图为他舔舐伤口的时候,她禁不住就问他:“云栾煜,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云栾煜把被子拉起来,又把她整个人都埋进去,叹息着说:“你昨天晚上,站在那个灯底下,那么可怜,然后又坐在我书桌前面一动不动,看着更可怜,还有、还有你那些个孩子和花,还有你不想吃饭的样子,我就是觉得、觉得……”
江清沂的下巴压在手背上,讲话很艰难,整个脑袋都一跳一跳的:“你就觉得我可怜。”
云栾煜扬起目光,用沉默表示:“我其实是无辜的。”
江清沂一把又掀了被子:“啊啊啊云栾煜你是不是有病我可怜你就往死里折腾我啊啊啊啊?!”
云栾煜吓一跳,江清沂五雷轰顶地瞪着他灵魂拷问:“云栾煜!你是变态吗!”
云栾煜吞口口水:“那什么不是,不算是吧。”
眼看江清沂又要仰天啊啊啊,云栾煜伸手把她嘴堵上:“等会!你等会再啊!你先等会儿生气哈,你先告诉我,我我我我现在应该去哪儿给你买药,买买买什么合适。”
江清沂痛心疾首:“云栾煜,你不知道的话,为什么我就知道。”
然后,她用一种羞愤难当的表情骤然起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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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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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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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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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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