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云栾煜问。
“没有没有,”江清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自觉就放低了声音,“就是这也太安静了吧。”
话虽如此,但脚边忽然窜过一只小野猫的时候,她还是“嗷”地一声,迅速躲到了云栾煜身后。
猫:喵呜——
云栾煜忍着笑,“猫你也怕?”
江清沂放开揪住他衣服的手,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它忽然冲过来,没看清。”
云栾煜说,“别怕。”
江清沂深感丢人地“嗯”了一声,又往前走,结果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一直伴随的脚步声不见了。一条栽满常青树的小道上,就只听见树叶哗啦啦被风吹动的声音。
“云栾煜?”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没人答。
“你别吓我啊。”
江清沂四处看了看,忽然猛地一转身,看见几米之外“噌”地亮起一束火苗。
“!!!!”
“云栾煜!!!”看清点着打火机站在后头的人之后,江清沂骤然怒了,“你幼不幼稚啊!!!!”
云栾煜“盒盒盒盒”地一通笑,边笑边收了打火机走上前来,“人都落下那么久了,你才发现。”
江清沂恼怒地瞪着他,心里面无限重复起从前他助理说过的那句:“我上司这个人啊,轻易不好惹的。”
轻易不好惹的。
不好惹的。
惹的。
“看,”云栾煜忽然往斜前方抬了抬下巴,“那是我以前上课的地方。”
江清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栋已经很老的教学楼了,只有三层,一半在阴影里,一半被月光照亮了,隐约可见已经开始脱落的墙皮。
“听说今年下半年要拆。”云栾煜说。他拍了拍江清沂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往前走,走出林荫道站定在教学楼脚下时,又说,“当年就在这里,我爸和我大吵了一架。”
话题跳得有点儿快。江清沂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问,“为,为什么吵架啊?”
“很无聊的事。”云栾煜轻轻笑了一下,说,“他想让我选理科,但我选了文科,他揪着我去找老师改志愿,我不肯,就吵起来了。”
其实他也是站到这里才想起来的,但那确实是他能回想起来的少年时代里为数不多的特别难堪的时刻。当时左右两栋教学楼的走廊上都趴满了人,全都把这一场父子间的争吵当做课间的乐趣消遣。
其实云栾煜也好面子,这一点像极了他的父亲,但他依然宁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父亲争得面红耳赤,也丝毫不肯作出让步,似乎那时候潜意识里就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步退,步步退,就像他眼睁睁看着别人,选不了自己喜欢的玩具,选不了自己喜欢的学校,选不了自己喜欢的职业,选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永远也不快乐。wWW.ΧìǔΜЬ.CǒΜ
他随意地在一段台阶上坐下来,抬头对江清沂,“坐会儿。”
然后点了支烟。
江清沂在云栾煜身边坐下,看着他在烟雾中垂落的睫毛,思忖着说,“其实云栾煜你特别厉害了。”
云栾煜转过眼珠,斜眼看了看她。
江清沂朝他笑了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坚持下去,特别厉害了。”
云栾煜也笑,抬手揉了下江清沂的头发,没说话。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支烟的时间,江清沂忽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又喊了他一声,“云栾煜。”
先前同啤酒一起咽下去的那些话又漫上喉口,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时机,但她觉得起码是个能问出口的时机。等到云栾煜把脸转过来,江清沂直直地看住他的眼睛,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云栾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垂眼掸了掸烟灰,说,“嗯。”
“不可以骗我。”
“好。”
江清沂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是吗?”
云栾煜愣住,他没想到小孩儿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他说,“是。”
江清沂又问,“那什么会来这边?”
云栾煜犹豫了下,说,“心情不好,进去之前没注意。”
“好,”江清沂咬了咬嘴唇,说,“那刚刚在酒吧里为什么亲我?”
云栾煜眨眼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挪开视线,“说实话的话,是气氛使然。”
气氛使然,意思就是并不一定掺杂感情因素,当下气氛被烘托到那里了,于是身体就给了诚实的回应。
人总是有用身体代替大脑思考的时候,何况那时候他们之间也没这层关系,是可以放任这种诚实的。
江清沂没太失望,反而笑了一下说,“我能理解。”
“那现在呢?”他又问,“如果我再让你亲我一下,你愿意吗?”
云栾煜看着她,手在江清沂看不见的握成拳。他的视线把江清沂的整张脸都描摹了一遍,然后久久地停在那双看起来柔软而饱满的嘴唇上。他当然会有点犹豫,他心里知道,如果这个吻发生了,那将意味着什么。
但很多事情他没办法不去想。如果江清沂不旗帜鲜明地抛出这个问题,或许他还不会现在就如此谨慎地去思考。可一旦思考了他就知道,他不再好接受一切仓促的开始,也没有时间再铺陈一次漫长的结束。
忽然江清沂转开了头,再看回去时眼里盈满江清沂恶作剧般的笑意,“我开玩笑的啦。”
云栾煜一愣,“清沂。”
“很晚了,”江清沂蹦跶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静止而倍感僵硬的手脚,笑着说,“我该回家了。”
算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或许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暧昧的情愫,但还不足以转化成一份坚定的感情。
这条路并不好走,对于云栾煜来说或许更难,江清沂知道,所以这一刻,他决定了不拖他下水。
既然一切都开始于一次“心情不好”的误打误撞,那就让他继续在更平坦的那条道上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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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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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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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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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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