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内,陈芊芊拆开面包袋子,一股脑地往嘴里塞。
她太饿了,这还是今天的第一顿饭。
整个屋子脏兮兮的,洗碗池里的碗已经堆了三个月,厕所也有好几年没刷过了,黄斑遍布,臭味熏人。
但这些陈芊芊都不在意。
她只想一辈子待在出租屋里,混吃等死。
铃铃铃——
忽而,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打破静谧的同时,也把四处钻垃圾的老鼠吓回了洞。
陈芊芊嘬了几口手指,这才从兜里拿出手机。
陌生来电?
“喂,谁啊?”
很快,那端就传来了一道沉稳的男声,“你好,你是张子昊的母亲对吧?麻烦来市医院一趟,你儿子可能快不行了。”
“什么?”
陈芊芊懵了,头皮有些发麻。
直到那头挂了电话,她才跟丢了魂似的,鞋子都来不及换,踩着人字拖就冲出了房门。
……
路上,陈芊芊的思绪翻涌。
她这辈子真的栽在了自己手上。
当年陈家是十里八乡的土财主,四朵金花还没成年就有不少媒婆上门说亲了。
三个姐姐都嫁得不错,等轮到了她,碰巧赶上了文化改革,下乡知青号召村民打土财主,陈家也不能幸免于难。
家里头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为了保住老宅和争取人头划分的田地,老爷子就召了个外乡人入赘陈家。
本来陈芊芊就读了几年书,瞧不起包办婚姻,对张良也是能避就避,可捱不住父亲的逼迫,这才圆房一次,生个儿子多占一亩地。
结婚后,其实她已经对张良有好感了,长得白净也有文化,不像乡里汉子那么粗鄙,可禁不住几个姐姐吹着耳旁风,愣是让她故意对张良疏远又冷漠。
陈芊芊一直以为,他们能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直到张良失踪了。
为了赚钱给儿子补身体,他日以继夜地在工地里忙活,下雨天还不休息,结果回来的路上掉进湖里,生死不明。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
陈芊芊不听也听不进去。
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就爱上了张良,而且是爱进了骨子里。
当天她就把孩子丢给了父亲,自己沿着湖苦找了三年,但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绝望了。
不敢面对酷似张良的儿子,一个人来镇上租了房子,窝在屋里吃泡面喝自来水,实在没钱了就去打打散工,每个月往家里寄四五百。
算算儿子也有十八岁了,她总共才见了三次,每次都是仓皇而逃,也就只在电话里多说几句。
至于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
收回思绪,此时的陈芊芊已经跑到了病房门口。
但她没想到的是,推开房门会看到护士给儿子盖上白布的一幕。
“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陈芊芊瞪大眼睛站在门口,只觉得呼吸困难,忘了进退。
“你是张子昊的母亲对吧?”
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满脸遗憾道:“子昊两年前的车祸导致半身瘫痪,肾部受损,虽然他一直都在配合治疗,但我们刚刚发现,子昊已经断药半年了,而且这些药物都被他藏在了枕头里。”
“他的死因是肾衰竭,还请节哀。”
医生的话,就好像刀子一样扎在了陈芊芊的心里。
车祸,瘫痪,肾衰竭……
为什么她全都不知道?
为什么昊昊从没在电话里跟她提起?
为什么他要故意断了半年的药?
为什么……他要寻死!
陈芊芊的心脏抽疼得厉害。
僵硬地走向床边,带着一份渺茫的希望掀起白布。
她多希望,这白布下的不是昊昊……
但,那张还没褪去稚气的脸,那酷似张良的五官,那不就是她的儿子吗!
“昊……昊昊!”
陈芊芊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
没来由的死寂笼罩而来,好似全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儿子没了!
丈夫没了!
如今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留不住张良,连他们的儿子都留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在雨天拦住张良,不让他去上工?
为什么?为什么失去丈夫还不能让她懂得珍惜,为什么就不能多陪陪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
陈芊芊心血翻涌,一股热血从咽喉涌出。
下一刻,溅红了儿子身上的白布。
“不好了!死者家属情绪过激晕倒了,快送进急救室!”
“动作快点!病人已经失去意识了!”
霎时,护士医生忙成一团。
陈芊芊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远,好似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海。
深海淹没了她的脚踝,胸腔,以及最后一缕发丝。
好冷,好黑,好安静。
……
陈芊芊是被冷醒的。
睁开眼,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涌入眼帘。
破旧的小土屋里,最值钱的也就那个木头柜子,其次就是瘸了一只脚的小方桌。
天花板上的塑料布是用来防雨的,晴天就能听到老鼠在里头翻天。
就像现在这样。
“吱吱吱!”
换做以前,陈芊芊每次听到老鼠叫,起码都得骂上大半天,顺带着连丈夫张良也一起骂进去。
但是今天。
她愣住了,僵直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咯吱——
这时候,老旧的木门给人推开了,小小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m.xiumb.com
小家伙逆着光跑向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麻麻,昊昊今天可厉害了,还帮粑粑抓了一只小兔子呢!”
这……
这不是她的昊昊吗?
陈芊芊傻眼了。
回想记忆中的画面,护士明明给成年的昊昊盖上了白布,为什么自己还能看到三岁的儿子?
她僵在原地,不敢乱碰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梦就没了。
昊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见陈芊芊还不抱他,委屈得小嘴一扁。
大眼睛里也噙满了泪,“麻麻不喜欢昊昊了,麻麻都不抱昊昊!”
小家伙的哭声牵动着女人的心。
“昊昊!”
陈芊芊颤抖着将儿子抱在怀里。
软软的,温热的。
她不是在做梦,都是真实的!
陈芊芊哭了,哭得不能自已,搂着儿子的双手也不自觉地用力,恨不得将他揉进骨子里。
可小孩哪里承受得住大人的力道?
哼唧了一声,“麻麻,昊昊疼!”
这话让女人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儿子。
但屋内动静,也引来了院子里的人,“昊昊,是不是妈妈又打你了?”
冲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旧衣服。
虽然鞋子也破的没边了,可那张脸却要命的好看。
剑眉星目,温文尔雅,骨子里的傲气还带着几分疏离,给人的感觉也是冷冰冰的。
陈芊芊看到他的时候,原本死寂的心再次有了悸动。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张,张良?真的是你!”
陈芊芊嗓音颤抖。
惊愕之余也算想明白了。
自己这是重生了!
而且还重生到了丈夫儿子还在的八十年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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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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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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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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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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