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红霞满天。
龙椅上的男人意气风发,居高临下地看着身着火红色霞帔朝自己款款而来的,他的新后。
今日,是南祁新帝的封后大典。
纤瘦的太监扯着嗓子高唱封后诏书,“刘氏嫡女芳柔,温懿恭淑,有微柔之姿,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
年轻的新后拾级而上,凤冠下,艳艳红唇,微微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新帝从龙椅上站起,施恩般伸出手,似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新后纳入怀中。
纤纤素手从袖中伸出,那一瞬的寒光,让新帝骤然变了脸色!
那新后伸手把凤冠扯下,一头素白的银发被风吹乱,她手握匕首,满目赤红地向新帝刺去!
老太监缓过神来,在旁跳脚大喊,“护驾,护驾!”但就是不肯上前。
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却自顾逃命,作鸟兽散。
新帝躲闪不及,那寒凉的匕首紧贴着他的面颊刺过,刀锋切骨,鲜血淋漓。
侍卫姗姗来迟,挡在新帝面前,只一脚,就把那穿着霞帔的新后踹倒在地。
他们粗鲁地扯去她身上的霞帔,露出一具身着素衣的瘦骨嶙峋的身体。
满堂骇然。
“南宫墨怀,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老天有眼,你必不得好死!”
林月宁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浑身上下的骨头触之即断,即便这些侍卫不压着她,她亦清楚,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天意如此,她杀不了南宫墨怀。
南宫墨怀强忍脸上的疼痛,面目狰狞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尽是厌恶。
才不过短短一年,这女人就从妙龄少女,变成了垂垂老矣的丑妇。
真是恶心。
“林月宁,朕念你助朕讨敌有功,网开一面,未曾将你算入敌国余孽之列,特赦开恩,容你在我南祁颐养终老,但你现在竟恩将仇报?果然东夷之属,不可救药!”
闻言,地上的林月宁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讨敌有功?好一个讨敌有功!
“南宫墨怀,你杀我父亲,屠我手足,又处心积虑地瞒我,哄我为你卜卦,窥得天机,助你上位,事到如今还想得鱼忘筌,你于心何安!”
林月宁怒气攻心,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赤红的颜色溅在南宫墨怀明黄色的龙袍上,触目惊心。
南宫墨怀瞪眼怒斥,“放肆!
“朕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岂容你如此凭空构陷,含血喷人?来人,给我拖下去,斩立决!”
“是!”
侍卫大喝一声,粗暴地将林月宁从地上拉起来。
可骨瘦如柴的林月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狠狠将周围的侍卫尽数推开!
南宫墨怀眸光一暗,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刀就朝林月宁刺去!
却不想林月宁的周围就像是有一道看不清的屏障,南宫墨怀被狠狠弹开,内脏受损,喉间反涌上一片腥甜之气!
此刻,林月宁那一头银丝和素白的裙摆无风自动,恍若身在光环之中。
林月宁笑,血染红唇,愈发妖娆。
“南宫墨怀,今生是我瞎了眼,情深错付,若有来世,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慰我父母兄妹在天之灵!”
南宫墨怀心下一悸,疾声厉喝,“弓箭手!”
林月宁抬起枯槁的手,掌心托着三枚铜钱。
她看着南宫墨怀,眼底尽是要与南宫墨怀同归于尽般的冷光。
弓箭手须臾已至。
南宫墨怀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林月宁,满目残忍,“放箭!”
与此同时,林月宁将掌心的三枚铜钱狠狠摔落在地!
铜钱落地,竟化为一地齑粉,上面还沾染着林月宁的血。
“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南宫墨怀,今日,我林月宁以身为祭,以血为誓!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所求皆不得,永失所爱,永世孤苦!”
噗!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林月宁的脚步踉跄一下。
利箭,如雨。
林月宁单薄的身体很快被如雨般密集的箭矢一次又一次地穿透,可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面前身穿龙袍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满地鲜血。
林月宁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她千算万算,以为能窥得天机,却独独未能算出人心。
果然,娘说的对,人算不如天算,世间万物,皆是天数。
她终究斗不过天道。
弥留之际,林月宁听到面前的男人掷地有声道,“把这脏东西拖下去烧成灰,再把灰洒在朕的大殿之上!
“朕要她被千人踩,万人踏,生生世世永不超生!朕要她亲眼看着朕的南祁大杀四方,看着朕一统天下!”
文武百官齐齐跪地,高喊,“天佑吾皇万岁!南祁千秋万载!”
……
疼……
头疼的要命。
林月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大红。
她心头一跳,难道自己现在还盖着新后的盖头?
她想伸手去把盖头扯掉,却恍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绳子绑着,手脚根本动弹不得。
“起轿!”
一声落,林月宁立刻感觉到自己被人摇摇晃晃地抬起。
她勉强控制住身体的平衡,才不至于撞到脑袋。
花轿外,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凝儿,别怨爹,皇命不可违,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凝儿?爹?
林月宁的意识稍稍清醒,脑子里便倏地涌入大段大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搅得她头痛欲裂。
须臾后,林月宁才终于喘息着,接受目前的现实——她在一个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叫做沈未凝的女孩身上,重生了!
林月宁——不,从这一刻起,她就是沈未凝!
坐在微微摇晃的花轿里,沈未凝的身体都在发抖。
上天垂怜,让她重活一世,既然如此,她势必要亲自杀回南祁,亲自取了南宫墨怀的项上人头,以平前世之怨!
正当沈未凝想要仔细消化脑子里拥挤的记忆时,却听见花轿外面一阵吵闹。
“我家小姐可是将军府嫡小姐,嫁入你们王府也是做正妃,你们竟然想让我家小姐走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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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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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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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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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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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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