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她过得十分煎熬。一方面是萧淑妃和武昭,另一方面是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难受了。
萧淑妃如今是得了令,每日过来椒房殿“陪”她。每每她借故发作想把萧淑妃逼走,萧淑妃总能把话扯到生产上。皇帝每回来到,总会对萧淑妃称赞一番,让她想把萧淑妃弄走都没能成事。
武昭不像萧淑妃来得那么勤,但是和她一伙的良辰,和萧淑妃一样,仗着皇帝的口谕,天天守在椒房殿,对送入她口中的吃食汤药,必定先查看一番。被良辰这么横插一脚,她已经有几天没有服用张佥正开的药,腹痛越发难以忍耐。
王将军见皇后被欺压至此,故技重施,提出要辞官。他本来仗着洛阳暴//动,皇帝必定要倚重他,到时候他再施压,后宫那些作妖的女人便不敢再兴风作浪。没想到,他请辞的折子递上去,皇帝爽快应允了,提拔了一位年轻的将领。这下子,满朝上下哗然不已。和王家交好的大臣们,纷纷上奏劝皇帝以大局为重,皇帝没表态。在这位被提拔上来的将领暂时击退攻城的叛军时,皇帝才表态:怜惜王将军年老,不忍其再上战场。
王霓裳得知这一消息,便明白皇帝的态度。皇帝这是羽翼渐丰,要削弱他们王家势力了。看来,自己瞒天过海的计划不能实施,而且腹中“胎儿”生下来,一定要是个死胎。
武昭见皇后迟迟没有动静,怕夜长梦多,决定冒险一搏。
时至漏夜,她按品着装,前往椒房殿求见皇后。皇后正在为腹痛难受不已,听到武昭求见,气起来,差点痛晕过去。紫霞推说太晚,皇后已歇下,企图让武昭吃闭门羹。
武昭是铁了心要见皇后了。她借口自己做了个噩梦,梦见皇后遇到了血光之灾,心中甚是担忧。想求见皇后,亲手送上手抄的经文,为皇后祈福。
一直让人注意昭仁殿和椒房殿的萧淑妃,得知消息后,也连忙起身赶到椒房殿。
皇后痛到有点失了神志,失手推倒了宫灯,寝殿的缦布遇到了明火,烧了起来。吓得宫女们大声呼喊,合力把火扑灭了。
虽然没烧起来,但宫女的惊呼声,给了武昭和萧淑妃非常好的借口,成功得以入内。
武昭见皇后惊魂未定,脸色苍白,连忙吩咐子意去典医监把良辰等医女叫上。
王霓裳勉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只盼快快将眼前这两个贱人赶出椒房殿。
萧淑妃像是故意拖时间那般,左言而有他,分明就是不想走。武昭则在思考着该怎么找到适当的时机,“不小心”撞上去,却又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很快,武昭找到了机会。借口累了径自起身欲进内殿休息的王霓裳突然捂住肚子,弯着腰,口中忍不住逸出一阵痛苦的口申口今。
武昭知道机会来了,连忙冲上前,在靠近皇后的时候,装作被绊倒的样子,用力地撞上去。
皇后一时不察,被撞倒在地上,肚子上又被扑上来的武昭大力按了一下。
这下子,皇后痛得忍不住尖叫起来。“武昭,你竟然敢以下犯上!来人,宫规——”她还没说完,被另一声更大声的尖叫声给盖住了。
萧淑妃颤颤巍巍地指着皇后,惊恐道:“血!”随机醒悟过来,朝周围的人喊道:“还不快去叫人!皇后见红了!快去通知韩尚宫!还有典医监那也派个人过去!”
武昭听到萧淑妃的话,知道自己的计谋成功了,正在得意之际,却感觉下腹刺痛,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她不由得怔了。
这难道是……
萧淑妃替她回答了:“武妹妹,你怎么了?你难道也见红了?快来人啊!”
武昭只觉眼前一花,便没了知觉。
她是在椒房殿的偏殿醒过来的。医女们不敢随意将她搬动,情急之下,只能先暂时借用椒房殿的侧室,为她诊治。
守在她身旁的有子意,还有唐婉君。
子意双眼通红,见武昭醒了,连忙上前。
武昭哑着声音问道:“我躺了多久?”
“娘娘,您睡了一个时辰。”子意见武昭挣扎着要起来,连忙扶住她,带着哭腔劝道:“娘娘,您还不能动。”
武昭伸手摸了摸肚子,朝唐婉君问:“孩子呢?”
唐婉君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木然地回:“没保住。”
武昭脸上闪过一丝悲痛,却很快被她掩盖了下去。“扶我起来。”
子意小声抽泣,不敢违抗命令,却也不敢把扶武昭下榻。“娘娘,身体要紧……”
武昭狠狠地瞪了子意一眼,厉声道:“收起没用的眼泪,扶本宫起来!”
“你这样会没命的!”唐婉君冷眼看着武昭虚弱地半靠在子意身上,朝门外走去。
武昭没回头,深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背,没有回答唐婉君,径自出了偏殿。
李治见到面容苍白的武昭,心痛地斥道:“你起来做什么?”m.χIùmЬ.CǒM
武昭见到李治,立刻跪在地上请罪。“请皇上治罪。都是臣妾莽撞,才让皇后动气见了红。若是皇后或皇子有什么闪失,武昭必定以命相抵。”
李治已经从萧淑妃和周围服侍的宫女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虽然怀疑武昭这一“撞”是有意的,但是据良辰所说的,武昭早已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应该不会拿腹中孩儿来冒险才对。这么一想,又觉得这只是个意外。
对于武昭的举动,良辰也是非常意外。她万万没想到武昭竟然会狠心到连骨肉都能舍弃。但看着不远处的皇后,又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这宫里的女人,太狠心了,狠心到令人可怜。
算算时辰,唐婉君此时应该被送出宫了吧。良辰嫣然一笑,该是算账的时候了。
这一夜,对某些人来说,是异常的漫长。而对某些人来说,却又是转瞬即逝。
唐婉君是在第五天醒过来的,睁开眼时,是满室的陌生。想起昏迷前听到的消息,她立刻掀被下地。可能是多日没活动,脚下一软,倒坐在地上,还把床边的杯盏给打碎了。
房门立刻被推开了,一个身影急冲冲地进来。“婉君,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唐婉君怔在原地。这声音……她突然泪如泉涌。
太好了,他没事!他没事!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鲜活的脸,心中充满了感激。
上官长风把唐婉君抱起来,安置在榻上,重新拿来一杯水,给她润润嘴唇。见她一直傻傻地望着自己,心中柔情万千,揉揉她的脸颊,道:“是我,我没死。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婉君听见他这话,心中又气又委屈。太过分了!
她一把把上官长风推开,转过身去,不想理会眼前这混蛋。
上官长风哂笑,从后面把她抱住,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柔声给她道歉,劝她先用些肉糜粥。
唐婉君本来不想理会这大骗子,却拗不过,最终只好用了小半碗的粥。
“我饱了。”唐婉君推开眼前的碗,冷声道。见上官长风似乎还想劝,撅起嘴,瞪着他,“我是医者!”躺太久了,肠胃不能受刺激,这些她清楚得很。
上官长风作投降状,端来热水给她净手漱口,再把她刚打翻的杯盏处理掉,这才坐下来好好给她讲述那晚发生的事。
那晚在武昭出了偏殿后,有个小宫女跑进来对唐婉君说,上官长风出事了,让她去找宫北门去见上官仪大人。
唐婉君一开始是不信的,直到这位小宫女把玉佩拿出来,她才相信。这玉佩和她身上的是一对,是上官长风在她生辰那日送的,他们各持一个,合起来是一对。她随这小宫女出去,在经过一处偏僻地方时,她只觉得颈后一凉,嘴巴里被塞了些东西,之后她就晕倒了。
而这一切,都是上官仪和良辰的安排。上官长风在洛阳遇袭受伤,上官仪听了长孙无忌的劝,决定将计就计让上官长风假死,远离朝中之事。而良辰担心武昭会对唐婉君动手,写信向钟离桑榆要了假死的药,布置成唐婉君因听闻未婚夫婿的噩耗而心衰猝亡的假象。
唐婉君听完,觉得有些落不着地。“我们为什么要‘死’?”
上官长风有些唏嘘:“这大概便是君心难测吧。我爹觉得如今的皇帝,已经羽翼渐丰,对待他们这些老臣,是渐露不满。我爹的性子耿直,怕有一天落得满门抄斩,便想出这一招。这个计划公孙大人也是知晓的,而且他很赞同。也怕武昭最终有一日真的登上后位,对以前的人和事进行清算,到时候我和你都落不了什么好。不如借机隐退,从此不问朝中事。”
“武昭……和良辰怎么样了?还有皇后。”唐婉君对那晚在椒房殿发生的事,始终放心不下。
上官长风沉默了一会,道:“皇后做的事,被皇上知晓了,被拘在椒房殿。武昭,因冲撞皇后,被罚在昭仁殿思过。而良辰……她死了。”
唐婉君的心猛地一缩,抓着上官长风的手,厉声道:“良辰她怎么会死了呢?”
“那晚过后,良辰被投进大狱,之后两日,她便服药自杀了。”上官长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良辰托人递出来的。”
唐婉君颤颤巍巍地接过展开,良辰的字迹映入眼帘。
婉君,请恕我用如此胆小的方式和你道别。我心愿已了,在这个尘世已经没有了牵挂,你不必为我感到伤心。
皇后没死,我最终还是心软了。不过她即便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身体败得差不多,即便调理得再好,也须终身与汤药为伍,而且时常忍受腹痛之苦。那晚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和惶恐,我虽觉得痛快,却无法真正开心。因为我这一生中最珍惜的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即使我真的杀了张佥正和皇后,也无法让高湛活过来。想明白了这一点,我释怀了,真的。
武昭这个女人太阴险,一旦她上位,她是不会放过知道这一切的人的。所以我才和上官仪大人联手,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和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
你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能不能拜托你,每年九月在高湛的坟头,替我洒一杯水酒?我想你会答应的吧。
好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看完,唐婉君忍不住伏在上官长风的怀里哭起来。为自己,为良辰,更为那些已经不在人世的朋友们。
宫墙深,梦一场。人走散,归无期。
哭过后,上官长风和唐婉君从此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白衣夫妻,女的行医,男的煎药,救了无数的人。
他们居无定所,却心中有家。无论这世道如何变幻,谁被废黜,谁被封后,谁又被满门抄斩,他们都不改初衷,行医施药,无愧于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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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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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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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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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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