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见陈越居然准备的这么齐全,心里头能怄出血来。她自负家中中馈都掌握在她手里,没有人比她刚清楚家里的进项。但陈越不过短短一两日的工夫,就都将这些东西拿到手了,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柳若兰眼神中颇有些焦虑,她不断地看向陈老夫人,希望这老太太能给自己一点回应,好叫她心里有个底。
陈老夫人却一直没有看柳若兰,但她的左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柳若兰见到了这个动作,顿时心里头安心了不少。她知道,陈老夫人这是表明自己有了主意。
如今有宁王坐诊,他们三房想出头压制二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一切胜算可都系在了陈老夫人身上,毕竟她是这陈家里唯一的长辈。
陈老夫人黑着脸沉声道:“看来老二这是不顾我这张老脸,铁了心要分家了。”
这一句话,便是定了陈越是不顾亲生母亲感受的人,虽然没有直接说他不孝,可这话里透着的意思便是如此。若今日来的不是宁王,而是旁的什么人,估计就要开始和稀泥了。毕竟一个在仕途的男人,若是背上了不孝的名声,那可就坏事了。
秦炤听得拧了下眉毛。
他从小在宫中长大,宫里头的手段他自认也知晓不少。但大家明面上都是将话藏得极深,很少会当面下脸子。像陈老夫人这样不客气直说的是少之又少。她这样的指摘,秦炤心中清楚陈老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是想叫陈越到此为止,知难而退。若是他非要进行下去,她不怕撕破脸。
卫朝颜将这些看在眼里,觉得这个社会很是“有意思”。对女性极其的不平等,可是当女性成为长辈时,她却又可以全方位无理由地压制自己的孩子、晚辈。换句话说,在孝道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将“孝”字变成一把枷锁,用来控制自己的儿女们。
陈老夫人看着陈越颇有些洋洋得意。就算他找来宁王也没用,宁王总不能跳脱出孝义。
屋子里的气压突然间仿佛低了许多。
秦炤看着满屋子的乌云和闪电交织,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开口。但有人在他开口之前,先开了口。
只听卫朝颜道:“我在来京的路上,从诊治的病人处听过一个故事。不知各位,要不要先听听?”
卫朝颜话音刚落,柳若兰就很是不高兴,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开口:“卫姑娘,今儿个是咱们陈家的大事,还劳烦了宁王殿下前来,你就别添乱了。这时候没人想要听故事。”
“是吗?不过那个故事和今天大家要讨论的内容倒是很贴切,你们确定不要听一听吗?”卫朝颜完全没有被人针对的不快,反而是静静地问出自己的问题。
陈老夫人也极为不高兴,卫朝颜这么一打岔,她先前的节奏就都被破坏了。没准再多说几句,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就会被众人遗忘。
裴如织倒是反应得很快,抢在了柳若兰前头道:“既然与今日之事有关,我倒是想听听,卫郎中但说无妨。”
柳若兰刚要闹,陈越立马瞥了她一眼,他眸子中泛着如冷兵器一样的冷意,看得柳若兰心惊胆战,心脏也跳得更快起来。
只听陈越道:“既然夫人想听,没准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兴趣,还请卫郎中好好说说这个故事。”
柳若兰被陈越那一眼瞪得一时半会不敢吱声,便听到卫朝颜已经开了口。
“我去诊治的那个病人,是个县老爷。当时,我去给他看病,他心里头一直着急,希望病能快快好起来。我一开始只是以为这是人之常情,但后来我却发现他的这种急迫已经比常人都多得多。我猜他大约是有什么需要完成的事,于是在第三次复诊时,问了他。你们猜,他怎么说?”
卫朝颜不急不慢的开口,声线平缓,很是好听,而且有一种特别吸引人注意力的魔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卫朝颜身上,就连秦炤都看了过来。
所有人的眼里都有疑问之色,只是有些浓,有些淡。
卫朝颜也并不是真的要有人回答,她继续往下说。
“他跟我说,他想身子快些好了,给家中的三个儿子分家。”
陈老夫人的脸色立即就不大好了,立即说道:“卫姑娘这话,该不会是故意编出来讽刺咱们陈家的吧?”
卫朝颜摇了摇头:“老夫人别急,可以往后再听听。”
于是她继续道:“我当时很吃惊,我也算是诊治过不少的病人,每一位病人都渴望自己痊愈康复,可从来没有哪个病人像他这样,是为了分家的。他告诉我,他从前读过一个故事,那故事说的是一家有兄弟四人,大儿子愚钝但勤劳,总是干最多的活。二儿子聪慧读书好,当了父母官,一路高升,俸禄不低。三儿子有些小聪明,自己在外头捣鼓些小生意,赚了不少,可每次交给中馈时都是交一半藏一半。四儿子好吃懒做,表面上是管着家里几个进项的店铺,可实际上却是什么事也没做。但所有人的吃穿用度一切开支都是从中馈走的。”ωωω.χΙυΜЬ.Cǒm
“久而久之,二儿子有了怨言。他身居高位,俸禄多,可却没有过上什么特别富足的日子。而且还要时常替在外闯祸的四弟擦屁股,替钻律例空子做生意的三弟善后。而大儿子也不满,他干了家中大多数的活,可依旧没有过上想要的生活。而三弟和四弟好像都不需要做什么。他们每个月交最少的银子,可是开支却是四房平分。尤其是各自娶妻生子后,这种不平衡就越发明显。”
裴如织和陈越听这个故事听得极为认真,就连吊儿郎当没什么上进心的陈骏也听得有些入神。他不知道卫朝颜是怎么讲的,这抑扬顿挫之感,很有故事的氛围!
“二儿子忍不住提出分家,大儿子同意,但三儿子四儿子以及父母却是极力反对。他们不敢忤逆父母,只好不再提。可没多久,三儿子与四儿子都闯出大祸,因为没有分家,连累家中所有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家人最终都被流放,死在了去流放的路上。”
卫朝颜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
果不其然,陈家人的脸色各有不同,看着都不太好。
“所以那位县太爷就同我说,儿女到了什么年纪,做父母的就应该做父母应该做的事。女儿到了年纪该出嫁,要替女儿寻一户好人家。儿子到了一定年纪,成家了,就应该让他们分家,免得彼此之间产生龃龉,反倒是伤了和气。”卫朝颜这话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看向陈老夫人,“他说,那家人若是早就分家,父母跟着老大,那么老三老四出事之事,便不会连累大房二房以及二老。反过来,二房当官的哥哥,反倒是可以为他们奔走打点,而不是会被捆绑成一体,什么也做不了。”
秦国律例里,未分家则算一家人,出事连坐便一块儿连坐。但如果分家了,那就是各自都是一个独立的家,谁也不会干涉谁,谁也不会连累谁。
“他说他早日康复了分了这家,他再择其中一子傍着生活,才是真的替孩子们打算。否则,他眼睁睁看着差的拖累好的,他的良心会不安,也不配为人父母。”
这最后一句,卫朝颜又看了陈老夫人一眼,便是替陈家二房还给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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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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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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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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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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