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顺看起来被她的故事吸引了,对她的戒备不像一开始那么强。但他依旧没有主动说什么,只是就这么看着卫朝颜。
卫朝颜又试着朝床走近了些,然后在床沿边坐下,背轻轻靠着床柱。
她看着东顺,眼神平和温柔,对他说道:“幸好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以后开始了新的人生。身边有家人,也有新的朋友。你看,好好活着还是很好的。”
东顺没有说话,只抱着自己的膝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她:“你不会觉得,死了更好吗?”
卫朝颜一愣,看着东顺的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有一些细微的表情,可能都能透露出有用的信息。
但东顺看起来双眼有些空洞,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卫朝颜这时开口:“没有,我从不这样觉得。人只能活一次,为何不好好活着?”
顿了下,卫朝颜又对他说道:“我是郎中,不管你是什么病,我都会尽力医治你。如果你愿意试试,可以让我先诊脉。”
床上的东顺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衡量。
卫朝颜不着急,就这么耐心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东顺才缓缓抬头,看向卫朝颜,小声问她:“幻象和梦魇,你也可以治好吗?”
卫朝颜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然后整理好了措辞,开口:“可以一试。但我需要你对我详细道来,不论是看到了什么,都告诉我。”
卫朝颜说完,示意祝玉妍打开医药箱。她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片维生素含片,递给了东顺。
“这个给你吃,可以让你变得健康一些。”卫朝颜说得很认真,东顺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他放进嘴里,瞬间酸甜的味道充满口腔,让他忍不住用力吮吸了一下。或许是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放松下来,东顺渐渐看起来没那么紧绷了。
“东顺,手伸给我一下。”卫朝颜提出要求,东顺想了想,伸出了手。
卫朝颜将手指搭上他的脉搏,给东顺诊脉。
诊脉结束后,卫朝颜开启了聊天模式:“东顺,说说你平时见到了什么,做了什么梦?”
听到“梦”字,东顺顿时打了个激灵。
随后,东顺缓缓开口。
“我总是能看到飞花,她没有死,就在府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东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像是故意在压低声音,“她会突然靠近我,她、她想掐死我,想带我一起下去!她不肯走,她就是为了带我一起走!”xǐυmь.℃òm
东顺忽然间情绪崩,眼眶通红:“她不想让我活着,她想让我一起死!晚上我还总能梦到她,她到我的梦里来,我们又能回到过去的日子……她会在我出门时,在家中等我,就那样坐在屋外的走廊上,温柔的看着我……”
东顺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脸呆呆地贴在膝盖上,眼神涣散,但嘴角洋溢着诡异的微笑。
祝玉妍在一旁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由后退半步,但突然又想到卫朝颜还坐在床边呢,便又挪了回来。她想,万一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男人发疯了,她也能在旁边保护卫朝颜。
但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想发疯,他变得更安静了。
卫朝颜没有急着开口,只轻声问他:“那你告诉我,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东顺没有说话,卫朝颜又说:“你只有告诉了我,我才能治好你的病。你只是生病了,不用害怕。等病好了,这些幻象和梦魇都不会再来。”
“真的?”东顺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眼神亮的惊人。
卫朝颜点头:“真的。”
东顺这时开口:“她死了。”
卫朝颜心中一凛,微微点头:“好,我知道了。”
接着,卫朝颜又问他:“你晚上睡得如何?是一整晚都做梦,还是……”
“不。”东顺打断她,“我不睡觉,睡不着,一睡就会梦到……”
后面的话,东顺没有再说。
“睡眠质量不好,会影响你整个人的精神面貌。”
说完,卫朝颜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板药,递给东顺,并教他怎么拿出药片:“就像这样拿出来就可以。你每天睡前吃一片,应该能睡个好觉。”
东顺半信半疑地接过:“真的?”
卫朝颜笑了下:“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问我了,真的。”
东顺像是松了口气,跟抱宝贝似的将药塞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卫朝颜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到了房外,在院子的空坪里,钱老爷子正坐在石凳上等着。
卫朝颜心里有些发酸,觉得这钱老爷子对着女婿着实是不错了,只不过……
钱老爷子见她出来,问道:“怎么样郎中,东顺他的病能治好吗?”
卫朝颜看了眼身后的房屋,对钱老爷子道:“钱老爷,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钱老爷子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不由多看了几眼房间的门。
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后领着卫朝颜出了院子,一路往前院走。
等走出去一段距离了,不远处便能见到一个池塘,这样的日子里,池塘里竟还有盛开的荷花。卫朝颜暗自咂舌,然后说起了东顺的病情。
“钱老爷,恕我直言,贵婿并未生病。”卫朝颜开口。
“什么?”钱老爷子愣了下,“怎么会?他明明……”
卫朝颜却摇了摇头:“他没有生病,白天的恍惚是因为他几乎整晚都不睡。这种长时间的不睡,会导致人产生一些幻象也很正常。但我想,他不是产生幻象,而是沉浸在他的一种回忆和情绪里。”
“不睡?他怎么会不睡呢?”钱老爷子没想到女婿几乎整晚都不睡,很是意外。
卫朝颜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因为他说,只要一睡觉,就会梦到你的女儿飞花。”
钱老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钱老爷,既然东顺这么爱飞花,那为什么会因为梦到飞花而不敢入睡呢?”
卫朝颜这话一出,钱老爷子彻底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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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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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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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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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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